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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才抬起发红的眼，似肯定又茫然，“我有家了。”
从萧远之有记忆开始，所谓的家只是一间房间，里面塞满了刺鼻的酒气和泄愤的暴力。
他没有获得过温暖，所以不懂得渴望。
但是为什么，当那只白皙柔软的手递到他面前，他的心生出了发痒的感觉？
他的肢体不受意识摆布，只想牢牢抓紧对方。
萧远之没有立马握住，而是先用指尖触碰，然后慢慢地、小心地将掌心与对方贴合。
他都做好了下一秒拳头砸在脸上的准备，做好了这一切是个玩笑的准备。
但他想的都没有发生。
那双手的主人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离开十几年的污秽泥潭。
李大哥这种五大三粗的男人见到萧远之这样，也红了眼扭过头。
虞见宁带着人走出门没几步，萧远之继母突然追了出来。
萧远之警惕地后退几步，怕被重新抓回去。
然而女人只是嗤笑一声，朝他们道，“剩下的十万你们记得快点给老娘，我最近手气好得很呢。”
她拇指和中指不自觉揉搓，一看就知道是老赌徒。
萧远之听到这话，瞬间呆愣在地，望向虞见宁支吾道，“十万？”
“我……我不值那么多钱。”他局促地垂下脑袋，指节因用力发白，“但我会还你们钱的，别把我送回去。”
萧远之过惯了穷日子，他能碰到的最贵的东西也不过到百。
十万对他来说，可以买很多很多馒头，或许一辈子都不用挨饿。
站在他身边的宁祈枳挑眉，拍了他一下脊背，示意他抬头挺胸。
“你值不值这个价我们说了算。”
“对啊！”李大哥拍掌附和，“少年未来可期，十万算是小意思！”
从方才就呆在虞见宁兜帽里睡觉的福宝也探出头，抬掌喵了一声。
虞见宁笑着揉搓少年的脑袋，露出虎牙笑道，“我们还没穷到要小孩打工还钱呢。”
她瞥见路边的奶茶店，二话不说拉着萧远之就往那边走，“今天我请客喝奶茶，庆祝我们萧小朋友脱离苦海！”
萧远之没有喝过这种东西，在收银台前踌躇了很久，只觉得脸上燥热。
珍珠是什么，芋圆又是什么？这些对他来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虞见宁没有看他，向服务员坦诚问道，“我没喝过这些，能大致给我介绍一下吗？”
萧远之手指轻颤，内心密布的荆棘一点点被剥除，留出了光能照进来的地方。
这是他十四年里切实感觉到的唯一温度。
……
考虑到诸多现实原因，萧远之的抚养权被转移到莫叔名下。
但莫叔并不打算亲自赡养，而是传话让他们自己处理。
起初虞见宁是想把萧远之交给院长妈妈抚养，毕竟她租的房子只有两间屋子。
但想到福利院离萧远之继母太近，又担心把人放在这里不算安全。
她总不能每天都有时间亲自在福利院守着。
思来想去，她半天都没得出一个两全的法子。
深夜，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各回各的房间。
福利妈妈特意为萧远之理出一处床铺，上面贴心地铺着晒过太阳的软被。
虞见宁和宁祈枳将人送到房间门口，正打算也回屋的时候，虞见宁被人轻轻一拽。
萧远之拽着虞见宁卫衣的衣角，过了半会儿，才结结巴巴问道，“我以后、可以喊你阿姐吗？”
虞见宁一愣，屈指弹了他的额角，“想什么呢？我早就是你阿姐了。”
“这位也是你的阿姐。”虞见宁指了指站在身边的宁祈枳。
宁祈枳微挑眉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下舌尖的话。
萧远之目光在那截苍白的脖颈上落下，最后定格在黑色的项圈上。
他又瞧了眼宁祈枳，摇摇头，还是没喊对方。
宁祈枳心思本就灵敏，察觉到对方视线的落点，眼底星落般的笑意霎时消散。
他猜到萧远之可能发现到自己的性别了。
但他不着急找对方刨根问底，而是打岔：“虞见宁你还回不回房间，我困了。”
原本一只脚都跨进门的萧远之闻言震惊地望向他们，“你们睡一间房间？”
虞见宁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
萧远之神色复杂，视线回巡在二人之间，最后低低应了一声，旋身走进屋里。
宁祈枳：“……”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莫名感觉萧远之的眼神带了点谴责的意思。
今晚风轻云淡，靛蓝色的天空宛如画布，缀着一轮月和几朵星，静谧华美。
虞见宁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背着十万的债务，苦笑道，“我这钱还没捂热多久呢，怎么又要花出去了。”
宁祈枳看不懂虞见宁，他觉得这人又财迷又慷慨的。
但为了不让虞见宁一晚上都在絮絮叨叨，他开口道，“放心吧，这十万那个女的拿不到。”
“可是我们不是签合约了吗？”
“你等着看吧。”宁祈枳哼笑一声，“她吃进去的迟早都得吐出来。”
屋舍的暖灯落在宁祈枳的侧脸，半明半暗，叫人琢磨不清。
“公主，”虞见宁看着冷笑的人，发自内心，“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挺帅的。”
宁祈枳侧过头，淡影勾住他的眉眼，镶上一圈阴影，多了点白日里少见的清冷感。
只是浓厚的暖光都遮不住耳廓的淡红。
他面无表情：“虞见宁，你再乱说话，今晚就去厕所睡。”
虞见宁夸人也被训，不满地嘟嘴：“说你帅也不乐意，你比豌豆公主都难哄。”
小房间的门被人甩上，虞见宁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扭动门把，却发现纹丝不动。
虞见宁：“……！！”
她被宁祈枳关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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