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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七色蝴蝶 > 第二十八章: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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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而幽远,稠密的星辰像集会般挤满了天空。

    28楼的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刚好,与外面的热浪滚滚相比,似乎是另外的洞天。

    苏越坐在窗台上接林子笙的越洋电话。她喜欢他温和略带磁性的声音,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林子笙在电话里说故事般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给她听,她边听边看窗外的风景。

    上海的夜晚从来都是璀璨的,即使在这边远的小镇,也一样灯火通明,彰显着盛世的繁华。

    苏越来上海有些年头,一直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行政工作,其实她有很多机会离开,但从没想过离开。

    那年,她只身来上海,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女生来说,找到合适的工作太难,在四处碰壁和极度困顿的时候,刘姐毫不犹豫地留了她。

    刘姐是个干练且优雅的女子,当时闪动着漂亮的眼睛对她说,苏越,你就在我这里工作,吃住都不是问题。如果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她从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更加上实在无路可退,好在她也没让刘姐失望,现在早已成为她独挡一面的得力助手。

    刘姐身边不乏追求者,但从没有人被她承认过。她说,一个人烟雾缭绕也好,风风火火也好,但我更喜欢真的火焰。同事私下里叫她凤凰,都对她又敬又怕。

    苏越从心底里感谢刘姐,这么多年来,她像长辈般对她照顾有加,并给以足够的信任,使她更想为公司的发展壮大贡献力量。

    不知谁在远处燃放烟火,一朵朵灿烂的火花照亮了半片天空,有惊心动魄的美。

    烟火,她下意识地对着话筒说出这两个字。林子笙轻柔地问,苏越,你有没有在认真地听我说什么?

    苏越心里一顿,听出了林子笙的不快。轻声说,刚才看见有人放烟火,特别美。

    林子笙沉默了一会,然后挂断了电话。她知道他是个优秀的男人,有背景有事业有个性,可这些和爱情有关系吗?

    认识林子笙是在一个商务活动中,她一向淡妆,用刘姐的话说,有种雏菊的美。他许是见惯了浓妆艳抹,独对她格外照顾。

    活动结束,他要送她回家被拒绝。她一向自持,从不和不熟悉的人单独外出。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和位置,过于优秀的男人并不适合自己。

    好的感情大多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格外的喜欢和爱不释手极为稀少。

    她来自偏远的小城,见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所以很清醒地知道哪些是该珍惜的哪些是不对等的。

    她始终认为,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的份量,才会找到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她不是一个让自己委屈的人,不会为了人言而迁就谁。

    后来因为业务的往来,他来公司的次数日益增多,大家都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出面,能来也不过是为了见一见苏越。

    刘姐对林子笙一向回避,她说,苏越,生意和感情最好能平行存在,不要因此而左右了认知。女人一生遇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并不容易,多年如一日的欢喜更为难得,希望他每次见你都是开心的。

    随着公司的发展,她被委以重任,因此和林子笙的交集更多,她也曾见过他身边的女子,细细的眉眼,有含苞欲放的美。

    那个女子看她的眼神是不屑的。她并不在意。无故吃醋的女人大多是自卑和心胸狭窄的,更何况,她对他还未曾动心。

    他也会约她出去吃饭,约的次数多了,她没办法总是拒绝,便拉上同事一起去。他依旧面有春风,但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快。

    她知道他对自己用了心,只是她看不清他们的未来。她不想让自己陷入不能自拔和卑微的生活中。

    当初来上海,就是家里逼着她和一个男子订婚。她第一眼见到那个人,就从心底里厌恶。并不是那个人多坏多丑,而是他眼睛里藏着傲慢和冷意,看她像看猎物。

    猎物从来都是被猎人征服和打死的,它们极少会有好的下场,或者根本不会遇见王子。

    她从小到大都梦想能找到一个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彼此取暖一辈子,有稍好的经济条件,不会为生活的困顿而彼此指责和悔恨。

    显然,林子笙的经济条件是适合的,可她并不确定他到底是否真的爱自己,或者说自己可曾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

    电话再度响起来,是妈妈的电话,她连忙接通,顿时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小越,你赶快回来,你爸爸突发心脏病送到了医院,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然后是嚎啕大哭声。

    她一向冷静,然后对着电话劝慰几句后挂断电话,随即给刘姐打电话请假,一大摊子的事情,不能一声不响地回去。

    深夜的机场像沉睡的猛兽,让她心生悲凉。她孤零零地坐在候机大厅里,想起当初来上海时,是爸爸开车送的她,他叮嘱她,丫头,你妈也是希望你好,我就想啊,咱闺女多好,她不喜欢的事情,老爸一定要支持。你先去避一避,不论怎么着都不要委屈了自己,遇见任何的困难都要和老爸说,老爸啊,这辈子没什么本事,但谁欺负了我闺女,就算拼了命也不行。

    她坐在那里泪眼婆娑,像一个人无家可归的孩子般异常悲伤。

    在天亮之前,她终于抵达医院,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见身体插满了管子的爸爸,不由再度落下泪来。

    爸爸一向宠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她想,他都会想办法买回来。有一年春节,她看见别人家孩子放烟花,她也要放,爸爸当时就跑去买一些回来,放了几支后,有一支点了火,久久不见里面的火药飞出来,她就用手去折,爸爸看见一下子夺过去,火药在那时炸了开来,让他的手掌上满是鲜血。

    这是疼痛又甜蜜的记忆,一晃数年,他对她的好历历在目,而自己对他的好又在哪里?当初离开小城,就甚少回来探望在渐渐到去的双亲,难道自己真是他们要还的债吗?

    她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离开,想来父母的曾经安排自己留下身边,也不过是想着彼此照顾,让家庭和人生更为完整而已。

    当天下午,院方来人说有人无法联系上她,便来通知她准备给老人转院,因为上海的院方已经安排好了床位。

    她一下子想到了林子笙,在自己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他有这个能量。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才知道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找出充电宝充电,然后开机。一下子跳出数天来电提醒的短信,让人意外的是,全部都是刘姐的。

    她连忙拨过去,刘姐轻柔的声音传来,苏越,赶紧办好转院手续,我二十分钟后到医院。然后电话里传来盲音。

    她推着病床,站在医院的门口,看见上海的救护车驶过来,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下来。

    刘姐依旧优雅地微笑着,慢慢走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说,苏越,这个世上,很多人都不是孤单的,我们只有彼此照顾,才能让人生更温暖。

    爸爸的病情经过再次手术后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苏越看着平稳呼吸的爸爸,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驱车回到住处,隔着门就能闻到里面的焦糊味,顿时吓了一跳,打开门看见妈妈正在厨房里驱赶浓烟。

    原来妈妈想煮点鱼汤带到医院去,因为最近疲惫,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浓烟滚滚才惊醒。

    苏越看见妈妈有点愧疚的表情,不由心里一酸,然后走过去抱着妈妈说,没事的,妈。

    她洗完澡,坐在客厅里闻着淡淡的焦糊味,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踏实感,好像平时一个人的冷寂,被这烟火味一冲,变得温暖和真实了。

    林子笙依旧从国外打来电话,她也没和他说自己的境况,两个人都像没事情发生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苏越不停地在医院和公司来回奔跑着,原本紧凑的日子更显忙碌。

    在一次公司例会后,刘姐叫住苏越,笑着说,笑着觉得生活的充实吗?你现在是两点一线,就差一个学校了。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盯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看。

    刘姐笑着站起来,走出会议后,她才领会出她的意思来。

    林子笙终于从国外回来,直接跑到她的办公室指着她问,你是不是从来没当我是自己人?

    她看着眼神凌厉的他,说,有些事,我可以。他看着她,像第一次看见般,眼神里有了陌生。

    她看着她的背影从办公室的门口消失,而后轻轻叹了口气,想,这个人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彼此似乎隔着山水。

    她把爸爸接回了家里,不再同意他们回去小城,当初自己买的房子虽然有些小,但也不显得拥挤。

    每天下班回来,看见妈妈做好的饭菜,以及坐在桌前头发斑白的爸爸,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

    渐渐接近春节,她和妈妈回了一次小城,把那边的房产以及可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然后陪着妈妈在小城的街道慢慢地向车站的方向行走。

    她能感觉到妈妈的舍不得,毕竟这里是她生活了无数个日夜的地方,以及曾经的烟火人生。

    她和妈妈从上海南站走出来,意外地看见了林子笙,他站在车前对她微笑。

    他把妈妈从回家后,说,苏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你会喜欢。自从那次他挂断她的电话,她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他开车来到了郊外,在黄浦江的一个支流的堤坝上停了下来,然后打开车的后备厢,拿出许许多多的烟花。

    她看着他将它们一一排列,然后等待黑暗。他挺拔的背影在暮色中被夕阳的余晖映衬着,像了金色。

    他们靠在车头前,没有交谈,只是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终于点燃排列的烟火,那冲天而起的火花,像誓言般执著地照亮黑暗,美得让人心悸。

    她看着燃烧的天空,感觉像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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