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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明总宪 > 第122章 同去!除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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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间,京师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德堂、容与堂、联辉堂、舒载阳四大书坊印坊几乎昼夜不歇。

    袁氏制衣坊的几大染坊。

    甚至是怡春堂、大观斋几家玉器古玩行都好似是疯了一般在赶工,以至于现货的红布、玉石,几乎翻了一倍,印刷、印染的工匠工钱亦是水涨船高,甚至到了需要抢人的地步。

    而在刑部大牢中,听着张居正的描述,宁玦的嘴巴都快砸到地上了。

    塞个传单,这是直接把报纸给塞出来了?

    这个唱报又是怎么回事?历史上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对于宁玦的种种问题,张居正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疯了。

    “宁兄,这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宁玦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忍不住开口。

    “不,叔大,你应当庆幸。”

    张居正哑然失笑:“宁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宁玦在面前的茶碗上轻吹了一口气,茶汤泛起一阵涟漪。

    “无风不起浪,有些事情只是被放大了而已,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国朝已有百五十年了,太祖皇帝定下的那一套规矩,已然行不通了,但也还差那么几步才寿终正寝。”

    “百姓的心中有怨,恨新法行之太慢,而士人……又觉得朝廷太过咄咄逼人,变法,难啊。”

    张居正闻言一怔。

    “宁兄的意思是咱们操之过急了?”

    “不。”宁玦斩钉截铁的开口道:“真的等到积重难返之时在变法,为时晚矣。”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叔大倒是可以教太子关注一下近些时日京师各行各业,应当会有意外之喜。”

    张居正蹙着眉头道:“可总不能由着他们闹下去吧,若是因变法而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叔大,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天下从未有过十全十美之法,过去没有,现在,将来,都不会有。”

    张居正开口欲言,只不过当嘴巴张开时,却怔在了原地。

    因为一直以来,张居正坚信的就是自己在为天下苍生踏出一条万世太平的康庄大道。

    京师动乱,不是路的问题,而是他们自己走错了方向。

    而宁玦现在却告诉他,这条“康庄大道”本来就长这个鸟样。

    张居正的表情逐渐从茫然变成了惊愕。

    “宁兄,万世太平……不能是这样的太平啊。”

    “天下不会有真正的万世太平,一代人竭尽全力,倘后继无人,也不过就是五六世的太平罢了。”

    “那五六世的太平也不应当是致民若疯癫啊!”

    “这不是疯癫,起码大明的问题已然在解决了!那些没有土地的佃户,可以去书坊印书,可以去染坊染布!他们不必去耕种,没有土地,照样可以活,多出来一条路,哪怕是遍布荆棘,也要比没有这条路要好啊!”

    张居正有些难以接受的站起身来,在牢房里踱了几步。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张某以为,我大明之变法至少也要……”

    宁玦的话好似是一盆盆凉水泼在了张居正的头上。

    “当务之急是先让行将饿毙之人先活下去。”

    古往今来愈是变法者愈是铁石心肠。

    壮志未酬之时他们全都是当之无愧的理想主义者,而在实践理想的过程中终究会被现实主义的引力拉下来狠狠的砸在地上。

    不以万物为刍狗,大事难成。

    张居正离开刑部时,宁玦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叔大,鲸波鼍浪,在朝不在野。”

    一场春雨席卷了整个直隶,田间地头的佃农终于可以喘口气不必费心力的去浇地。

    六部九卿却无一人关注这场春雨亦无人上报祥瑞。

    清宁宫中,高拱的声音回荡在宫中。

    “……京师书坊梓匠、印刷熟匠月食已近八钱银子,学徒月食亦有二钱,袁氏制衣等染坊熟匠月食有银七钱,学徒又募七百、各地玉石输京,京师各门课税,较上月已增四倍余,京中流民亦有增。”

    之前还对这帮人喊打喊杀的高拱,在这一刻已然态度已然翻天覆地。

    “殿下,照此看来,这事情反倒没有那般可怕。”

    朱载壡疑惑的闻询道:“百姓安居,为何京师流民竟有所增?”

    高拱拱手道:“直隶流民自然数倍于京师,听闻京师有活计,直隶各州府流民自然闻风而至。”

    朱载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将目光看向了张居正。

    “张先生为何不置一语?”

    张居正自怀中掏出了一沓传单。

    “殿下,这染坊跟书坊的买卖兴隆,可这京中的士、民,动静怕是要越闹越大了。”

    朱载壡接过张居正递上来的传单,表情却是不由得一沉。

    这些传单显然已经不是陶家在后面推动了。

    更多的则是详细拆解新法、旧法的异同,京师各唱报馆的唱报先生们,也直接兼任起了朝政解读的职能。

    只不过这个解读,显然跟张居正起初预想的情况不一样。

    “新法若行,则天下家家缸中有米,餐餐有肉只在旬月之间。”

    “……”

    “旧法若废,则国将不国,朝无忠臣,家无孝子,牝鸡司晨,天下大乱未远矣。”

    “……”

    仅仅看了两版,朱载壡便愣住了。

    别说是百姓了。

    哪怕朱载壡知道事情原委,都被这传单上的内容说动了,甚至觉得两边说的都有道理。

    可惜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

    那就是这些分析已经跟大明的这场变法没什么关系了。

    显然印这些传单的人,关心的压根就不是何为旧法、何为新法。

    他们只是在编故事,让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想听的故事而后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而后将钱花在他们店里。

    “张先生,这势头怕是有些不对,这些唱报馆是不是该管管了。”

    张居正又将一摞科道言官弹劾唱报馆的奏本端了上来。

    “殿下,这些都是弹劾唱报馆的奏本。”

    “张先生的意思是,先抄封一些?”朱载壡的眉头一挑,不料高拱却先站了出来。

    “启奏殿下,臣不敢苟同。”说罢,高拱便指着张居正手中的奏本说道:“叔大,士人不会需要旁人唱报的,能去听唱报的均是小民百姓,贸然抄之,旧党之势必大,咱们怕是要白折腾了。”

    “依臣所见,听其自流,朝廷只需要做好朝廷的事便是了。”

    张居正欲言又止,因为张居正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只得附议。

    一块玉佩确实比一块红布值钱的多。

    但士人终究是有限的,而且在京师的士人,只占京师人口的一小部分。

    玉佩才赚几个钱啊!

    当看到王少甫囤积红布赚的盆满钵满之后,城中的声音便又是一夜变天,几乎所有的传单都站到了新党这边。

    以至于白天便有孩童当街散发,不到三日时间,几乎全城的百姓全都裹上了红巾。

    隐匿于人间的那头幼兽终于察觉到只由依靠平民自己才能汲取到足够多的养分,而大明那积攒了百年的矛盾,在这头幼兽的背后狠狠的推了一把。

    这块小小的红巾,也因此成为了大明第一件三日总销量破百万的商品。

    “街坊们!那帮狗官想要咱们世世代代给他们为奴为婢啊!”

    一个唱报先生赤膊上阵,站在茶棚之中哭嚎的声泪俱下。

    “今日之新法,不为你我之身家,咱们只为了给咱们的子孙后代拼一个出路!”

    “怎奈何朝中奸臣作祟,太子爷啊!您到底还在不在宫中啊!您还是不是我大明的储君啊!”

    显然,新党之中已然不局限于普通平民了。

    朝中一些新科进士也加入了进来,因为他们知晓。

    百姓确实太苦了。

    愈发频繁的传单,已然引起了他们心中的共鸣,他们认为,新法便是他们为万世开太平的途径。

    “街坊们!听我说!听我说!”一个身着儒冠的书生径自跳上了桌子,朗声疾呼道:“我也是浙人!我知晓那陶家在浙江做了什么!他陶氏父子,就是大伪似忠!我浙人恨不得食肉寝皮!”

    “我知道那伪孝子陶大临家在何处!我不怕死,愿为朝廷除此大害!可还有人不怕死与我同去?!”

    唱报馆中的众人群起附和。

    “同去!除贼!”

    原本的山呼声逐渐汇聚成了一个字。

    杀!

    半个时辰之后,在几个书生的带领下。

    不知多少头裹红巾的百姓出现在了陶家门外,甚至陶家的门房在看到了外面裹着红巾的百姓后,也径自戴上了红巾,混迹在了人群之中。

    “陶老贼灵柩在此!”

    此话一出,原本冲进陶家有些无措的百姓就好似是找到了方向一般。

    直接蜂拥而去,将陶师贤的棺椁拆的连根木屑都未剩下半根。

    “陶大临在何处?!陶大临在何处?!”

    愤怒的书生一把揪住了陶家的一个下人。

    这一次,连陶家的下人也都有些经验了,几乎没有任何遮掩。

    “我家大少爷去同窗家会客去了,还未回家。”

    “哪个同窗?!”

    那书生已然红了眼,厉声咆哮着。

    “诸……诸大绶。”

    “谁知道诸氏京邸何在?!”

    “我认路!”

    一群人就这么高呼着“除贼”直奔诸家而去。

    只不过就在这群人走后不久,刚刚从诸家回来的陶大临便看到了自家倒在地上的大门,陶大临甚至不敢置信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陶大临茫然的走进中厅,入目的却是只剩下一个酋的奠字花圈以及早已不见踪影的棺椁只有一地狼藉的厅堂,陶大临顷刻之间便红了眼。

    “伱们这帮废物,连家都看不好吗?!我爹呢?!”

    陶大临随手捡起了一个被打倒在地的家丁厉声怒斥道:“我爹呢?!”

    “老爷……老爷……”

    “我爹被带哪去了?说啊!说啊!”

    陶大临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那家丁却是战战兢兢的低声道:“这遍地都是老爷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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