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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静谧的弄堂里，开着一家私房菜馆，屋檐下什么标志都没有，连一块招牌都没。但这条弄堂颜汐是知道的，私房菜的老板曾经是国宴厨师，很难预约到。
此时菜馆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黑衣服的男人，看着就是保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导致弄堂里的小孩都不敢靠近，只躲着远远的偷看。
颜汐侧头看了看佟倩妮，用眼神示意：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佟倩妮勾着她的手臂，往里面走道：“以我爸的地位，这不是很正常。”
颜汐不置可否，随着她一起进入院子，霍瑨深随在她们的身后，很是气定神闲。
里面的装修是中式风格，围墙下挂着简单的灯泡照明，简约随意。中间的葡萄藤下，摆了一张圆桌，几张椅子，凉菜已经备在桌上了。
一眼看过去，连准备了什么凉菜都看到了，却唯独没有看到佟先生。颜汐回头看了眼霍瑨深，低声道：“给我的鸿门宴？”
毕竟，那位佟先生是把霍瑨深当做女婿培养的，却被她截糊了。
霍瑨深跟她耳语道：“怕了？”
颜汐呵呵笑了笑，满不在乎的道：“我有什么怕的。”
她转头看向佟倩妮：“你家大人请我们来吃饭，却不见人，这恐怕不大好吧？”
佟倩妮往里面屋子走去，先喊了起来：“爸爸，我把人带来啦，您在哪儿呐？”
“毛毛躁躁没个正形。”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佟倩妮立即软了，撒娇的喊爸爸。颜汐从没听到佟倩妮这么撒娇过，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对霍瑨深小声道：“她以前也对你这样说话的吗？”
颜汐这样怀疑是有道理的，毕竟到了现在，佟倩妮都是异样亲切的喊他“霍哥哥”。
霍瑨深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到了现在还吃什么醋。她黏你比我还紧，我还没嫌她霸占了你呢。”
颜汐撇撇嘴：“算你会说话，不跟你计较了。”她往里屋瞥了一眼，不见那位佟先生出来，嘀咕道，“让我们过来吃饭却不见人，这是几个意思啊？”
话音刚落下，佟倩妮从里面走出来了，对着颜汐道：“我爸说想见见你。”
颜汐指了指自己：“我？”她看了眼霍瑨深，心中一动，暗道佟先生这是想给她面试啊？
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抬脚往前面的屋子走去，霍瑨深一起走动时，佟倩妮拉住他道：“我爸说只见颜汐，你去干嘛，我爸爸又不会吃了她。”
颜汐对着霍瑨深一笑道：“看来还真是鸿门宴啊。”
……
屋子里面也是老派的装饰风格。朝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日出江山图，用玻璃框了起来，迎着灯光有些反光。画下面是一张长台，上面收拾的整齐，摆了些瓜果点心。中间是一只香炉，里面大概是放了沉香，味道带着些清凉，有些甘甜之意，再细细品味，有种淡雅飘逸的感觉。
颜汐侧头看过去，便看到坐在红木椅子上的男人。
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简单的服饰，体型不胖不瘦，按照他的年龄来看，还觉得他对形体管理挺严格的，一点都不见肚腩。
男人的长相只能说平庸，英俊非凡，儒雅翩翩等形容词哪怕是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与他不沾边的。
可就是这样一张平庸的脸，简单的服装，却能让人觉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两人互相打量着，颜汐不动声色，微微淡笑。
佟治平缓缓站了起来，这一站起，更显得他个子高大，气场也完全的摆了出来。他开口道：“你就是颜汐？”
颜汐轻点了下头，伸出手去：“佟先生，久仰大名。”
按照辈分来说，眼前的人是长辈，行鞠躬礼都可以，但颜汐却是把自己放在了平等位置上，就像她跟比她辈分高的人谈生意的时候一样。
佟治平微微一怔，跟她交握了下手，只觉得这个女人胆子挺大，还很是傲气，见到他居然没有吓得腿软，也没有阿谀奉承一番。
不过，被霍瑨深看上的女人，想必不会太差。
佟治平拎了拎裤腿坐了下来，指着旁边的沙发道：“颜小姐请坐。”
颜汐坐下，微笑道：“佟先生应该叫我霍太太。”
佟治平瞥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纠正，指了下长台上的沉香，说道：“刚才见颜小姐瞧着香炉，可知道这是哪里的沉香？”
颜汐道：“芽庄沉香的甘甜韵味是别的沉香所比不上的，也不能和任何香品比对，很是特殊。佟先生，我说得对吗？”
佟治平点了下头，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欣赏之意，说道：“颜小姐见多识广，对沉香有研究？”
颜汐侃侃而谈，道：“仪颜堂虽然主产化妆品，但是香氛用品也做的。仪颜堂开创时，那时人们用的是香包香囊，直到后来引进香水，香囊等物品才渐渐的没落。”
“不过我们始终保存着古方，定位高端市场，所以没有大量生产，而沉香只是其中之一。”
佟治平了然的点了点头，道：“我听倩妮说，仪颜堂是你领导的。能对自己旗下的产品如此了解，难怪能够把公司做得如此大。”
“谢谢佟先生夸奖。”颜汐淡笑，但她知道佟治平不是来跟她谈生意的，这些嘴上的夸赞只是他随口说说。
佟治平话锋一转，道：“颜小姐心思机敏，倒是把我培养出来的人也给撬走了，这可不怎么好。”
颜汐眼睛微微一转，弯起嘴唇笑了起来，道：“佟先生说的是佟小姐吗？”
佟治平一怔，瞧着颜汐笑得无害的脸，有种心堵的感觉。
他的本意说的是霍瑨深，可眼下女儿滞留江城迟迟不肯回去，也差不多的意思了。
佟治平脸沉了下来，说道：“佟小姐，不要打哈哈混淆视听。”
他叠起双腿，目光看向墙上挂着的图画，道：“我认识霍瑨深的时候，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拿着新项目到处找投资。”
“他碰壁碰了许多，直到遇上了我。一个刚出炉的小伙子，居然跟我来谈条件……”他回忆往事，想起当年的画面，嗤笑一声，“一个愣头青啊。不过我倒也欣赏他的勇气跟自信，我喜欢有才气有本事的男人。”
“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投资他的项目，我们也渐渐的熟悉起来。他对我很尊重，经常往来讨教问题。倩妮也喜欢跟着他后面，可他对我女儿总板着脸教训。”
“我的女儿，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训斥，可我却没有教训这小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佟治平停下来，犀利的目光盯着颜汐。
颜汐平静道：“意味着佟先生把霍瑨深当成了自己人。”
佟治平道：“你知道就好。”
颜汐一笑，道：“霍瑨深也是把佟先生看做自己人，才能把佟倩妮当成是自己的妹妹，教她好坏。”
佟治平微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他说把霍瑨深看成是自己人，说的是把霍瑨深当成女婿看，可这丫头却说他把霍瑨深当成了儿子，真是四两拨千斤啊，难怪能斗得秦霜吟都败在她手下。
来时，佟治平不是没有调查过颜汐，只是字面上的东西，比起真正的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还是差了许多。
他脸色一板，直言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颜小姐，我给霍瑨深投资，是想把他当成我的接斑人来培养的。”
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颜汐也就不再打哈哈下去了。她道：“俗话说，商人无利不起早。佟先生给霍瑨深的项目投资，是因为您的眼光比别的人好。而在这项目中，佟先生跟霍瑨深一样，都是得到了巨大利益的。”
“这么一算，你们之间就只是钱物交易，而不是人跟人的交易，是不是？”
“霍瑨深既然没有把自己卖给您，那么他选择谁做他的妻子，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再说了……”颜汐笑了起来，“霍瑨深这样的人，您要让他做上门女婿，他肯吗？”
“佟先生，我知道您不是为了这个事儿来跟我聊天的。佟倩妮跟霍瑨深都在外面等着吃饭呢。”
虽说面前的男人是凉城的巨头，可霍瑨深已经跟她结婚，昭告天下，既定的事实，佟治平还能把她怎么滴？
以佟治平对佟倩妮的疼爱程度，也不会委屈了她，让她嫁给二婚的男人。
所以颜汐推断，这个男人只是在测试她，看她能不能配得上霍瑨深。
对佟治平而言，霍瑨深也算是他的徒弟。
佟治平定定的看着颜汐几秒，忽然笑了几声，道：“你的胆子很大啊，难怪把霍瑨深迷得晕头转向，那小子的眼光很高的。”
颜汐笑笑，道：“缘分罢了。”
佟治平轻轻吸了口气，换了个姿势道：“其实我单独见颜小姐，是想看看，把我女儿大变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倩妮从小就喜欢霍瑨深，你把她的人给抢了，她还能跟你和平相处，还崇拜你，我倒是很好奇啊。”
颜汐两手一摊，道：“两只眼睛一张嘴，很平常是不是？”
“我这个女儿啊，被我惯坏了，刁蛮任性，也就霍瑨深能够治得了她。我还以为她追来江城，会在这里搅得天翻地覆，跟你大打出手，可我很意外，她居然被你收得服服帖帖，跟你正儿八经的学做生意，还会学做人了。”
一顶一顶的高帽子戴上来，颜汐有些吃不准这位大佬的想法了。她谦虚道：“我跟佟小姐算是不打不相识。说起来，可能是我们两个的磁场比较相近吧。”
佟倩妮虽说刁蛮任性，可她单纯，而且知道是非，只是玩心比较重，跟那些骄纵目中无人的千金还是有区别的。
颜汐眼眸一转，看向佟治平笑道：“佟先生特意过来，是怕我把佟小姐带坏了吧？”
佟治平仔细的看了看颜汐，他的地位比她高，并不忌讳说难听话。他道：“我最初得到你的消息，知道你的风评不大好。霍瑨深不顾霍家反对，坚持跟你结婚，我就担心你使了手段。但霍瑨深到底不是我的儿子，我管不着他。”
“可倩妮不一样，我很是担心你利用她才想接近她。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小道消息不算不得真，我也就放心了。”
颜汐扯了扯唇角，苦笑道：“佟先生，您出道几十年，见过的人比蚂蚁还多，能得到您这句话，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好人了。”
世人多偏见，可大部分人不过是人云亦云。而传出她是魔女的，不过是她挡了人家的路。真真假假，只看谁更能看清人。
……
外面，霍瑨深安静坐着喝茶，空气中有淡淡艾草的味道，驱逐了草丛中的蚊子。
佟倩妮等得无聊了，看向气定神闲的霍瑨深，问道：“霍哥哥，你不担心了吗？”
霍瑨深睨了她一眼：“担心什么？”
“担心我爸欺负颜汐啊。”佟倩妮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画圈圈，幸灾乐祸的道，“你最了解我爸了。他这个人又凶又狠，还坏。虽然说颜汐也很厉害，可我爸爸是狼啊。”
凉城坊间对佟治平的评价，说他是个狼人，时而憨厚，时而凶狠，变化在方寸间，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脸。
霍瑨深从盘子里捏了一颗奶油花生往佟倩妮脸上丢去，嗤笑道：“有你这么说自己父亲的。”
佟倩妮吐了吐舌头：“他又听不见。”
霍瑨深懒得跟她小孩子斗嘴，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谈话的时间确实够久了。他起身往屋子里踱步进去，就见两人都坐着谈笑风生，一点都不见交锋过的样子。
霍瑨深在颜汐那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坐下，道：“佟叔，您什么时候放人？”
佟治平哼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霍瑨深：“她是我太太。”
到此，佟治平站了起来，对着颜汐说道：“霍太太，你家先生担心你饿肚子，找我来要人了。那，这便出去用餐？”
“那就谢谢佟先生的款待了。”颜汐也跟着站了起来，霍瑨深搭着她的腰，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去。
佟治平对着守候在外面的服务员点了下头，那人便往一侧走廊而去准备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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