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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君的老祖宗 > 19 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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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灵问,“你妹妹怎么打算?”

    “她能怎么打算?”彩椒恨道,“既不肯从了姓赵的,只能设法弄掉——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孩子认真生下来,怕不被人拉去沉塘?”

    这事算时日已过了五个月,以如今的医疗条件,一个不小心便是一尸两命。丁灵道,“去请大夫,过来看过再说。”

    “是。”彩椒道,“还有一件要同姑娘说,中京老夫人命人传信,说南并州不太平,打发唐嬷嬷过来接姑娘回京,这一二日就到了。”

    丁灵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我不回中京。南并州怎么不好了?我不是挺好的?”赌气回房。

    雷公镇毕竟地方小,条件有限,丁灵回来好生洗一回,换过衣裳,再出来已是晚饭时分。彩椒在外等着,用大巾子裹着擦拭湿发,“姑娘带回来的哥儿——”

    “宋闻棠?”丁灵点头,“怎么了?”

    “一直在外头等着。”彩椒道,“让他住下也不肯,让吃东西也不肯,让换衣裳也不肯——就等着要见姑娘。”

    丁灵皱眉,“你让他进来。”

    “姑娘——”

    “让他进来便是。”

    彩椒只能出去吩咐丫鬟,又一时走回来。丁灵问,“大夫来过吗?怎么说?”

    “能怎么——”彩椒磕磕绊绊道,“隔着帐子把脉,大夫说恭喜,母子皆安……”

    丁灵无语,“你就不能正经告诉大夫你想做什么吗?”

    “这事儿要怎么说——”彩椒快要哭起来,“正经人家谁要落胎?”

    丁灵一滞。

    “而且这里是咱们家庄子上,姑娘住着,如此恶名——我妹妹死不足惜,姑娘名声要紧。”

    宋闻棠从阶下走来,两个人忙忙闭嘴。宋闻棠果然还是雷公镇穿的灰布袄子,寒风里走过来伶仃的模样,立在廊下给她行礼,“小姐。”

    “还不进来?外头冷。”丁灵说着,便看彩椒。彩椒放下梳子去打帘子。

    宋闻棠进门,瞬间被屋子里金碧辉煌晃得眼花,便手足无措起来。

    丁灵便叫,“彩椒。”

    彩椒走去拿个椅子过来,布置在火盆边。正要走回去取梳子,被丁灵制止,“不用梳了,去倒茶,拿点心,让厨房做吃的来。”

    彩椒无声地指一指自己,又指一指门边的穷酸书生,难以置信地看丁灵。丁灵催促,“还不去?”

    彩椒出去,丁灵向宋闻棠招手,“赶了一日路,怎么不吃饭?”

    宋闻棠走过来慢慢坐下。

    “你不用不自在。”丁灵道,“这里是南并州庄子,没有长辈,咱们仍然跟在雷公镇时一样。”

    宋闻棠不吭声。

    彩椒进来布置茶点,见那穷酸书生挨着自家小姐坐,面上便挂出相来。丁灵一眼看见,撵她,“你去看着厨房。”

    “安排了。”

    “你去盯着。”

    彩椒只能灰头土脸走了。

    丁灵给宋闻棠倒茶,“栗子酥很好,尝尝。”又问,“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跟着你。”

    丁灵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屋里就养几个丫头,每一个都要我阿奶亲自过目,突然多你一个哥儿,还是特别俊的哥儿,你猜我阿奶答不答应?”

    宋闻棠面上一红,“我不要工钱。”

    “要工钱都入不了门,不要工钱我阿奶更不叫你进。”丁灵忍不住笑,问他,“我一直没问,你过雷公镇是做什么?”

    宋闻棠道,“我阿娘没了,交待我去南并州寻我二叔,等到南并州才知道二叔早没了,二婶一家迁去中京,我便往中京去,过雷公镇染上疫病,被黑心人劫了盘缠,店家看我没有银钱,又怕我死在店里晦气,便被子一裹扔出来。”

    丁灵琢磨半日,“你去中京寻你二婶,是打算做什么营生吗?”

    “不是。”宋闻棠摇头,“我已有功名,去中京投奔二叔等着后年岁试。”

    原来是个读书郎。丁灵哼一声,“你有功名还说什么为奴的话,逗我玩吗?”又道,“你二婶也未必在中京,寻不着更加麻烦,我与你盘缠,你去中京,寻着更好,寻不着觅个宅子住下,左右岁试就是后年的事。”

    宋闻棠摇头,“我不能再欠你。在哪里读书都一样,我看你宅子里做活的人也多,我在外院做活就使得。”

    正说着,彩椒带人送晚饭来,因为天冷,做的暖锅,菜蔬肉食并做一锅,鲜鸡汤打底,闻闻味都叫人食指大动。丁灵看彩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叫她,“你过来一处吃。”

    彩椒布置碗碟,“我是哪一个名牌上的人,怎么能同姑娘坐一处?”

    这话显着说给宋闻棠听,谁知宋闻棠心事重重,压根没听见,仍然坐着。丁灵扑哧一笑,“你既不吃,在后头站着,不许你再说一个字。”

    便同宋闻棠二人对坐吃饭,商量日后安排。

    丁灵百般劝宋闻棠,一个字不肯听,便只能依他,命管事在外院给他安排屋子,白日做些刷马洒扫活计,夜间读书。宋闻棠在雷公镇被人洗劫一空,笔墨书册又是丁灵贴钱买。买这些他倒不推拒,只道,“日后百倍报答。”

    丁灵来这地方就没缺过钱,根本不当一回事。可惜舒心日子没过一日,中京侯府唐嬷嬷便到了。老太太进门便给丁灵行礼,三句话没说上抱着哭,“姑娘受苦了。”

    丁灵莫名其妙听着老太太哭了半日。唐嬷嬷道,“乡野地方如何待得?姑娘速速与我回京。”

    “我在这挺好——”

    “好什么?”唐嬷嬷一语打断,“姑娘金尊玉贵,在这乡野地方已是委屈,竟然在破村子里拘了一个月,饭不得吃,衣不得穿,竟然还有瘟疫?”

    “嬷嬷——”

    “那看守的也不晓事,把我们府上的姑娘同那些泥脚子拘在一处,回去我便要禀了太夫人,入宫同太后禀告——”

    “什么看守?人家是钦差。”

    唐嬷嬷一滞。

    丁灵板起脸道,“雷公镇的主事是西冷江奉旨钦差,嬷嬷再乱说话,妄议大员的罪名,只怕你担不起。”

    老太太降低了音量接着骂,“阮无骞那厮,雷公镇处置疫病及时,得了圣人大夸奖,谁敢说他?可怜我们姑娘白白受罪。”吩咐下人,“收拾包袱,咱们回京。”

    丁灵拿她无法,只能使个“拖”字诀,推说身子不适,要将养一段再走——无论如何,至少要把彩绣的事弄妥当才能回去。

    彩绣的事如今不能说成果巨大吧,也只能说完全没有半点进展——彩椒虽然出身底层,但自幼长在侯府锦衣玉食,暗地里的事一件也顶不起,而落胎这种事,不走些非常道路绝无可能。

    丁灵琢磨半日,等入夜唐嬷嬷安置以后,换身男装,悄悄往马厩牵马,刚摸着门闩,身后一个人道,“丁灵?”

    丁灵悚然回头,便见宋闻棠披着件夹袄,立在马厩前看着自己。便放下心,“你回去睡觉,我有事要出去。”

    宋闻棠上下打量她半日,“什么事?”

    “你回去睡觉。”丁灵仍去开门,“悄声,不要惊动了唐嬷嬷。”

    宋闻棠听若不闻,一边穿袄子一边走过来,“我同你一块去。”

    丁灵早知道此人脾气,硬得跟头牛也差不多,同他纠缠今夜啥也做不成,便道,“你去使得,但不许同外人说。”

    她语气生硬,宋闻棠听着倒高兴起来,“是,只有咱们知道。”

    丁灵搞不懂这人,也懒得搞懂。二人出了庄子,各自骑马往夜市去。丁灵拣热闹处走,宋闻棠初时以为她在逛街,然而不见她相看任何货品,“你在找什么?”

    丁灵四下看一回无人,贴到他耳边道,“有意思的地方。”

    宋闻棠僵在当场。丁灵说着,便指路边烧饼摊子,“闻着好香,你买一个我们尝尝?”

    她站着不动。宋闻棠道,“你等我一会。”自己去买。在摊子前苦心钻研了半日,白糖芝麻和猪肉大葱两种馅料每样买了,油纸包着回来——

    却哪里有丁灵踪影?

    丁灵甩掉宋闻棠,直奔西冷江。西冷江在南并州城里这一段并不宽阔,水流也缓慢,两岸画楼林立,河上画舫穿行,丝竹旖旎,天上繁星,水中灯火,好一番纸醉金迷。

    丁灵把黑马带到暗巷,叮嘱,“等我。”便往最大的画楼去——要找靠谱的落胎大夫,除了宫里,只有这种地方。

    有技术,能保密。

    画楼外一个胖胖的老鸨正迎客,满头珠翠,涂脂抹粉,大冷天穿着件低胸纱裙,却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不住同往来的客人套近乎。

    丁灵走过去。

    老鸨正同人说闲话,看见丁灵一把拖住,“喂,你走错地方了。”

    丁灵道,“你开门迎客,我来不得?”

    “我是迎客,可惜迎的不是你。”老鸨翻一个白眼,将她拉往一边,低声斥道,“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赶紧回家。”

    丁灵不想这么快被人看穿,忙换个姿态,“姐姐帮忙,我去寻人。”

    “宅子里拈酸吃醋?”老鸨道,“看宽些,男人么,玩玩总是要回家的。”

    丁灵忍气吞声,“姐姐帮忙,让我去寻。”

    “姐姐我倒是喜欢你这种嘴甜的妹妹,但是今日当真是不成的——”老鸨道,“楼里有贵客。”

    “什么贵客?”

    老鸨四顾一回,贴在她耳边道,“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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