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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吩咐得紧，咱家得赶紧去，这一番心意可不能浪费了。等奴才给陛下送完汤再亲自去给大公主请罪，也劳烦姑娘在大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讲清楚事情原委，这一切都是误会啊。老奴这一身骨头，可经不起大公主的磋磨啊。”
说罢带着人洋洋洒洒而去，可他脸上的神情哪里有半分告罪，尾巴都快翘上天去。
杏影深吸两口气，“这东西全都捡起来，回宫。”
她跟着大公主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些年，还是没习惯这些弯弯绕绕，气得她鼻根发酸。
“这、这可怎么办呀？大公主会不会罚奴才啊？奴才一条贱命，死也就死了，可家里全仰仗着奴才在宫里的月俸救济呢……”
小福子便收拾便抬眼觑着杏影，果不其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怜悯。
“大公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也不怨你，要真罚你我会为你求情的，更何况大公主也不是爱责罚人的性子。”
·
殿里
杏影不过出去一躺，再回来已经看到了殿里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映眼的是紫檀框漆地百宝嵌博古图大屏风，紧接着各色的盆景熠熠生辉，每一樽在配色构图形状寓意上都是极品，镶珠嵌宝，掐丝珐琅，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路进寝屋，各式宝月瓶、瓷花瓶、玉春壶瓶、玲珑小巧香炉摆在黑檀刻纹花几上，那百蝶齐飞金丝蝉翼纱帐也挂了起来。
有钱！杏影心想，太有钱了！
柳娇娇正躺在榻上，枕着双手悠哉悠哉哼曲儿，“回来啦？”
“公主不是不喜欢这些吗？怎么让人拾掇出来了？”
“哎，以前不识好歹，现在觉得本公主合该及时行乐啊。”
她是公主啊，享点福怎么了？
杏影将今日事全说了出来。
“那人呢？”
“一回来就在外面跪着呢，奴婢正要和您禀报这事，他也是个可怜人。今日又是无心之失，对上赵公公他们那么嚣张的人，就是三个人也拿不稳。”
柳娇娇随意嗯了一声，又闻道，“你为什么选他去啊？”
“他人活泛机灵，素日里做事稳当，在我跟前也眼熟得很。”
“让他跪着吧。”
“啊——”
“你好单纯啊杏影。”
柳娇娇问，“你信不信他是三妹妹放在咱们这儿的奸细？”
杏影差点咬住舌头，“什、什么？！”
“我怀疑是他，但又不止他！所以让你挑个人去三妹那里，他去了。他素日机灵稳当，拿着花瓶都能摔碎。就当这两样都是巧合，那我问你，崇阳门和去父皇的龙翔殿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越绕越远吗？
三妹最近和茂妃交好，你怎知不是三妹想寻人故意撞坏瓷器，又恰巧遇见了送汤的赵公公。”
“本公主恶名远扬，你常在我身边侍奉，谁不认得你？赵公公和小福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你心善必定要帮小福子说话，这件事情只能吃了亏。”
杏影心里发凉，这些东西她的确未想到。
“小福子什么也不说直挺挺往外一跪，别人要怎么看我？你信不信现在他正在博取可怜呢？”
杏影憋了半天，嘀咕出一句，“三公主的心思真深。”
谁说不是呢？柳娇娇要不是死过一次她也不知道。
“那奴婢这就去拿下小福子！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人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公主对待怎么对待宫里人。”
柳娇娇拦住她，美眸轻轻一眨，水光流转，“你做什么？咱们还要钓鱼呢。”
一附耳就是个好主意！
杏影听得张大了嘴，能囫囵塞下一个鸡蛋般惊叹。
是她浅薄了，公主居然要借此调查出能进入殿中放那些情诗的人！
·
小福子在殿前跪了半晌，日头都晒得他头晕眼花，可还没见公主召见，不由得心里发了慌。
忽的，杏影出来了。
他灵机一动，在地上跪爬，痛苦流涕就喊，“公主饶命啊求公主饶了奴——”
假装忙活却在看戏的其他人纷纷露出不忍的目光，好可怜的小福子，若是公主要打死他，可怎么办呢？
可是很快就见小福子被叫进去了，众人露出不忍的目光，这怕是还要近身抽几个大嘴巴呢。
小福子也是这样想的，他被带到内殿，杏影说让他候着。
噗通一声，他便跪下来了。
等了老半天，心想估计这是要磋磨他呢，毕竟他办坏了事儿。
但其实这只是因为柳娇娇发懒，从榻上起来废了不少时间。
小福子的心七上八下的，直到远远看见屏风后有一道影子出现，他吐出一口浊气，鬼哭狼嚎起来，“公主饶了奴才吧，奴才家里八十老母还等着奴才送终，哥哥还等着奴才的银子养，奴才要是死了家里人都活不了啊——”
屏风后面过来一列宫女，将公主扶上了罗汉床坐着，又摆好各式果盘，乳酪，点心，才飘洒着披帛飘飘离开。
杏影咳了一声，忍住发笑的嘴角，
“咳、还跪着呢？快起来吧，公主说了，你最是衷心且还遭了赵公公一顿训斥，合该宽慰你才是。
这不立马让我赏你些碎银，再带你去治伤，另外还准备了好些吃的赏你。”
杏影笑眯眯走过来，将公主的吩咐一水说出来。
她本身是风风火火的性子，难得说这么些话，因此语调就跟唱戏般婉转，抑扬顿挫到让人怀疑这“赏赐”是不是反话。
小福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准公主为何要赏他。
“谢、谢公主。奴才自知犯错，公主不罚奴才已是开恩，哪里还有脸受赏，请公主收回成命。”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无论是赏还是罚，你可得都受着！”
小福子头皮发麻，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大公主的性子还真是捉摸不透。
不过他也就乖乖跟着杏影去了。
从最初的惶恐到心安理得，到最后认定是自己一番故作可怜惹得公主怜悯，小福子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
但他并不知道，死亡正在逼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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