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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像一张黑色的绒幕罩在山上，天上看不到星和月，只能看到黑黑的大山的剪影。山上，漫山遍野的山里红笼罩在夜雾中。
族长李七爷端坐在炕中央。他的前面有一张木桌，桌上的油灯苖挑的很大，火苗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不停的闪着，蹿着，跳着。
李有等几个老年人围着七爷坐着。
火苗映照在他们那如核桃般多皱纹的苍老的面颊上。
七爷用仅有的一只胳膊把小木桌下的旱烟笸箩拿到桌上，又用手一指烟笸箩，示意大家吸
七爷率先扯下别在腰间的烟袋，装了一烟袋锅的旱烟，又把烟锅凑近油灯，那干瘪的两颊就向里凹，一股白烟从黑色的如树洞般的嘴里吐出来。
烟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
其他老人们也都从腰间拽出烟袋，呙了一烟袋旱烟，又把烟锅凑近油灯丝的一下燃着烟，然后又把烟从嘴里吐出。
小屋子的烟雾越来越大。
七爷的孙子李石，缩在墙角不住的咳嗽。
七爷：“李石，马上去给几个爷爷烧水去。”
李石答应一声，跳下炕，挑开门窗，走出屋子。
一会儿，就响起啪嗒，啪嗒拉风箱的声音
七爷那挂满风霜的脸颊抖动了一下，屋里立刻沙哑的声音咱们李家的族老会成员今天商量一下，咱们李姓家族往下该怎么办？
无人答话。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外屋传来的李石：拉风箱的声音啪嗒，啪嗒。
七爷尴尬的咳了一声，又接着说全是我这个当族长的无能，才让这山寨的李姓人受尽程姓人的气
七爷用衣袖擦泪，可他并不把眼泪擦净，而是任几滴混血的老泪顺着蚯蚓般横七竖八的皱纹流着。
众老人都看着七爷却不说话。
七爷又是干咳了两声：“都几百年了，姓程的总是压在咱们的头上”
李有说：“全仗着他们人多。”
李老耕说：“咱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就盼着李姓的下一代长点出息，翻过身来。”
“程姓人多，人家的孩子也有出息，总有念书人，现在只有有文化的年轻人才能当上村里正，不像过去了。”
“咱这山寨的村里正全姓程，没有一个姓李的。”
“连镇上的官也姓程。”
七爷又是叹息一声。
“在这山寨，凡事全由村里正说了算，摊派粮食，税收，服兵役，哪样不是姓程的占便宜，还就是因为他们姓程的当了乡里正，村里正吗。”大家都愤愤不平。
“是啊，来文的武的，咱们都斗不过程姓家族。”
“程姓家族比咱们李姓家族多好几百人呢，来武的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看，咱李姓家庭要想在这山寨翻身，就必须要出村里正，乡里正。”
族长七爷说：“还是李有兄弟见多识广，话说的在理。”
“我觉得要想让咱们姓李的孩子当上村里正，就得让孩子们念书，现在不同于过去了，县里挑里正一条就是要有文化的。”
“我也知道念书好，可咱山寨人家穷，哪有钱让孩子们念书啊？
李有转向七爷：七哥，咱两家的孩子说什么也要去念书，就是咱砸骨头卖血，也得让孩子们见见世面。“
七爷吩咐说：“李有兄弟整天出山卖山里红，核桃，栗子，见过大世面，和咱们就是不一样啊。”
李七爷和孙子李石，李有和孙子李岩从村里走至村口。
李岩和李石站住。
李岩说：“七爷，爷爷，您二老回去吧。”
李石也说：“您二老回去吧。我们到了镇上私塾学校，一定好好读书。”
李有把李石和李岩后背的行李向上提了提。
李七爷手指着山头用颤抖的声音说：“看到了吧孩子们，那程姓的祖宗祠堂建在山坡，就为这，咱李家世世代代也不甘心啊，祖宗们死时都为这闭不上眼，这回，你们要好好的念书，念他个五年八载，回来就当乡里正，村里正，把那山尖的祠堂改姓李。”
李石和李岩在那晨雾中默默注视着那山尖。
“几百年了，程姓和李姓两大家族不停地为夺山坡和山头争斗，每次争斗都是咱李姓人失败，前些日子，乡和村拍卖荒山，又大都卖给了程姓人，姓程的人在乡里村里都当家呀，咱们到乡里告状，那程老大硬说咱李姓人出价低于姓程的，只能卖给他程姓人。”
李七爷也叹道：“咱李姓人少，要文的武的都斗不过人家程姓家族。”
“就指望着你们这一代了。”
七爷山羊胡子抖着：孩子们，你们一定要记住嗅李姓人家的深仇大恨，将来把咱李姓人几百年受的气，受的苦，受的冤全平反昭雪。
李石和李岩都庄重的点着头
七爷用仅有的一只手抓住孙子：孩子，你记住爷爷的话了吗？
李石又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你跪下发誓”。族长吩咐着。
李石和李岩跪下
“你们要向祖宗，向族人人发誓，将来要为他们报仇，把祠堂建在山顶上。”
李石李岩都流出泪我们发誓：“将来为族人为祖宗复仇。”
七爷咳嗽着，空礼袖筒在晨风中抖动着。
“你们看到七爷的空袖筒了吗，那只胳膊就是五十多年前被程姓人砍下的，那只胳膊被程姓人扔进了大峡谷，也许它让狠叼走了，也许它已经腐烂，上边爬上了蛇。”
夜里，七爷躺在炕上，咳嗽着。
李石推门而入：爷爷---
“孩子，你放年假了？”
“是，爷爷。”
“快给我讲讲学校的情况。。”
“私塾学校---挺好玩的，老师拿板子打人，打得我手都肿了。”
“听说程老又的闺女也女扮男装进了那学堂了？朝廷不管？”
“是啊，程山草，程山花。”
“人家不愧是村里正，闺女也上学了，这村寨子这么多人，除他之外没有一个把闺女送进学堂的。”
“人家---是和咱不一样见识。”
“她们不敢欺负你吧？
“不敢，我还欺负她们呢，有一回我把老二山花骑在了身下打呢。”
七爷欣慰的大笑好，好，哈哈--
“爷爷，您的身体还好吧？”
“唉，不行了，人老了，说什么也不行了。”
“有时候，我上课的时候，就想起您。”
“想起什么呢？”
“想您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人伺候您。”
“那---你就给爷爷娶个媳妇来呀。”
“我刚几岁，哪能娶什么媳妇啊。”
“咱们山寨的人，世世代代都有十几岁娶亲的，这一点也不新鲜。”
“不，我可不。”
“你不愿意爷爷身边有人伺候啊。”
“愿意。”
“愿意就好，就算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
“答应给爷爷娶个媳妇来呀。”
李石害羞地回答：“我可没答应。”
“爷爷身边没个人，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
“好吧，那我就答应了。”
“你们马上把李有叫来。”
李石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李有走进：“族长，您叫我？”
七爷：“兄弟，你坐下。”
七爷：我想给李石娶个媳妇。
“娶媳妇，年龄小了点吧。”
“是不大，可我要死了，想在活着的时候看到重孙子娶--
“哎，我马上去办。”
李有挑着担子在村路上走着，边走边吃喝，收栗子---山里红---核桃了---收栗子，山里红，核桃了----还有野味――
走到玉惠家门外，李有向院子里面喊着：“山里红—核桃---
门吱呀一响，门打开了。
玉惠妈走出：从院里走出：“老哥，又来啦？”
“玉惠妈，今天有货吗？”
“有，快进来吧。”
李有挑着担子进了院子。
玉惠妈站在院里喊玉惠：--把山里红端出来---
玉惠答应了一声，端着一蒌子山里红从屋里走出。
“李老伯又来收山货啦？”
李有端详着玉惠：玉惠，这姑娘越长越俊了。
玉惠妈：“那有啥用啊，山里人有个好身体就行了，脸蛋俊不俊没用。唉，这孩子啊，野得很，死都不怕，天天去山里面林子里面跑。”
院子里，有很多受伤的小动物，有鸟儿，有一只小鹿。
李有端详着：哎呀，这么多小动物，可值钱了，卖到城里大饭店，可都值钱了啊。玉惠，都是你打的？你爹当年可是好猎手啊。
“都是我捡的，有人打猎，我赶走打猎的，保护小动物，我心疼他们，把这些受伤的小动物接回了，给它们养伤。”
自从她被人下了迷魂药，就一直浑浑噩噩地，把一切几乎都忘记了。被卖到这个深山老林，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了。
“哎呀，遇上白眼狼，还不吃了你？”
“嘿，山里人，谁怕狼啊？”
“哎呀，这孩子野是野，可是，心眼好。”
几个人大笑起来。
“玉惠姑娘有人家了吗？”
“没呐。”
“想找个啥样的人家呐？”
“家要富裕，这小伙子也要不错的呀。”
“我们寨子李姓族长的孙子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现在在镇里读书呢，将来要回来继承族长呐。”
“他---人没毛病吧？”
“挺好的，没有毛病，你可以见见他呀？”
“我可要聘礼的？”
“要多少？”
“白銀60兩。”這女孩是花費六兩白银买地，自己可要赚十倍地钱。
“这么多呀？哎呀，山里人多少年才能挣六十两白银啊？”
“你也不看，我这闺女，又水灵又结实，还不值六十两白银呐？”
“咱这山里人，哪找那多钱去呀？”
“没有钱，就算啦。”
“咱们也得商量商量啊。”
“跟你说实话，我那还等着钱用呢，我也正发愁呢，咱这山里人哪去找那么多钱去呀？”
李有叹息了一声：“这些野味可值钱啊。”
玉惠守护着自己的小动物：“敢，卖我也不卖这些受伤的小动物。
玉惠妈：你就去想想办法吧。”
李有点了点头，拿起山里红，给玉惠妈数了几个大钱，然后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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