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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沉闷的、连续不断的痛苦，像是被风吹过的海面，波澜之后只剩下平静。
他微微皱紧了眉头，醒过来时甚至有种大梦初醒的怅然。
雪豹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起伏，他侧过头，却看到了有些奇异的一幕。
白色的、跳跃着的丝线从雪豹身上蔓延到他的身体上，直接没入了他的胸膛。
但他却一点异样都不曾察觉。
甚至有种……自己被暖洋洋包裹着的安全感。
他不由想起来刚刚在梦中看到的身形。
雪豹像是浑身都沐浴在月光中，周身都泛着冷调的柔光，一脚踩碎蠢蠢欲动的肉块时，他甚至听见了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惨叫声。
但那时，他所有的心神全都被雪豹所占据。
这个梦有些过分美丽。
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挨在自己身边睡着的雪豹。
随后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耳朵。
原来……之前她老是进入他的梦境还有丧尸影响下的幻境，从来都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从来都是因为她。
沈默再次闭上眼睛。
他本能的知道……最为令他烦恼的问题好像在虞真的无意识之下解决了，但他身体里带有的原始病毒，却还存在着。
只是……他和普通的人类不同，他的出生本来就是实验室的产物，拥有异能也是在沈清河研究出来的进化因子的作用下才得以实现。
他对丧尸病毒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也来源于此。
说简单一点，那些进化因子就是丧尸病毒的前身。
他一开始自毁异能，最大的隐忧便是脑海中那股来自于变异丧尸的意识，只要他的大脑彻底被占据，他即便拥有抵抗丧尸病毒的能力，也终究会变成一只丧尸。
但现在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他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虞真带着他来到这里，说要在他变成丧尸之前完成三个愿望，但、若是他现在就告诉她，他应该不会变成丧尸，身体中的病毒还可以靠着他实验体的身体代谢，虞真会不会觉得……他欺骗了她？
那些对他的包容，会不会马上就被收走？
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完成他的愿望。
特别是，沈默本能的知道，虞真口中的男朋友，其实只是她为了理所当然的带走他，所说的善意的谎言。
明明她可以在两个人都安全之后解释清楚，却将错就错认了下来，不过也为了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快乐。
他却装傻，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若是他真的好了，她还愿意吗？
沈默想了很多，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也会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他突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
虞真觉得自起床后，沈默就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感到沈默那双红眼睛好像不是那么红了。
鉴于昨天沈默的第一个愿望算是没有实现，虞真干脆自己翻了翻那些电脑，从里面扒拉出来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纯情恋爱电影——《怦X心动》。
她拉着有些奇奇怪怪的沈默一起看电影，在光与暗的画面中沉浸去故事中。
直到故事看完，她这才偏头看着沈默：“……你觉得好看吗？”
沈默：“这个男主角有些傻。”
沈默：“他一开始就没有看出来小女孩的好，我不喜欢他。”
虞真：“……”
虞真：“但是最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虞真：“小女孩也原谅了他。”
沈默点点头，突然开口：“……要是我犯了错误，你能原谅我吗？”
“你会犯什么错误？”虞真歪了歪头，她想了想，“要看是什么错误吧？如果主动承认的话，我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但要是故意的，性质就不同了。”
沈默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点了点头。
虞真撑着脸摸着鼠标在电脑上点来点去，发现一个原始的扫雷游戏，兴冲冲的抱着电脑玩儿了半宿。
“……我不会像他一样看不到你的好。”
沈默的声音像微风，无孔不入的落到她的耳朵里。
嗯？
这是在说电影男主角？
“也不会最后才后悔，最后才说抱歉。”
沈默抬眸看着她，那双红色的眼睛好像真的没有以前那么红了，如果说之前红得像滴血，现在则降下来了好多，至少不显得那么血腥了。
“我想到我的第二个冤枉了。”
沈默接着说。
虞真放开笔记本，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来听听？”
“我们一起吃一个烛光晚餐。”沈默说。
虞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这是想要跟我约会？”
他耳朵变红了些，本想随便说个借口，但想到虞真恐怕不喜欢别人的隐瞒，于是有些不太自在的说：“……不行吗？”
“可以。”
沈默捏了捏手掌：“我会好好准备的。”
“好。”
沈默是个行动派。
那天下午他除了意外看了些小电影学习了一些暂时还用不上的知识外，还看到了不少其他的东西，知道烛光晚餐所需要的一些东西。
于是一整天，他都在布置约会地点，包括做饭做菜。
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才把一切都准备好，带着虞真上了别墅二楼的巨大阳台上。
他还不许虞真偷看。
蒙着眼睛让她走到地方才松开手。
虞真倒是真的想知道他在玩儿什么把戏，但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像电影中的场景一般。
七彩的小灯挂在阳台围栏上，也不知道沈默从哪里找到的，宽大的阳台上放着一张小圆桌，上面铺了好看的桌布，桌子正中放着一盏烛台，三四根蜡烛正在燃烧着，微风吹过，火焰在轻轻的跳跃着、晃动着。
沈默准备的是西餐。
她走到位置，这人还挺有绅士风度的拉开了她的椅子。
等坐下来才发现，他准备的西餐盘子，竟然上面有卡通雪豹的印花，十分漂亮
虞真坐下来，切了一块沈默准备的牛排，难为他在这个末世也能做出餐厅一般的水准。
她吃得开心，没有什么比美食更能治愈人心。
“我会好好学习的。”
沈默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虞真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沈默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什么：“学什么？”
“国宴大师，”沈默认真的说，“我会好好学习的。”
虞真一愣。
她有心想说沈默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行，他们两个连以后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但看着沈默那双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今天花费了很多心思，虞真不想做一个扫兴的人。
“好，我等你学好给我做好吃的。”
一顿饭吃下来，沈默收拾了桌子，又端上来两个小蛋糕。
虞真眼睛一亮。
说真的，她现在的生活比起末世之前也没什么差别了。
虽然环境是糟心了点，但沈默是真的很会照顾人，是个十分合格的铲屎官。
他竟然端来了巧克力小蛋糕诶！
虞真一口一勺吃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如果现在是雪豹的样子，说不定尾巴都要到处晃晃。
不过蛋糕确实不大，两三口就吃完了。
虞真有些与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边，沈默垂了垂眼眸，把自己那份根本没有动过的推到了虞真面前。
“给你。”
“你不吃吗？”虞真有些惊讶，这人竟然不吃小蛋糕诶！
沈默摇摇头：“我不太喜欢吃甜食。”
“行吧，我不挑。”
虞真欢快的继续开始享受。
只是这会儿，她刚吃了两口，便看见沈默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她咬着勺子，撑着脸蛋，懒洋洋的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对面的人愣神了一瞬，下意识点点头，却又因为踌躇皱了眉头。
她也不着急吃了，干脆放下勺子。
沈默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是要变成丧尸了？应该也不是，她总觉得……沈默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他眼睛比起白天的时候里面的红色好像又浅淡了一些，隐隐透出了正常的瞳色。
“嗯。”
沈默垂眸看着桌面。
这是他今天特意挑选的桌布，上面绣着一些可爱的图形，还都是虞真喜欢吃的食物的图样。
他盯着其中一个卡通刺绣小甜甜圈上，说出口的声音彷佛漂浮在身体之外：“……我好像，在慢慢变好。”
说到这个，虞真就不困了。
她有些好奇，但更多的竟然是觉得有些理所当然，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触。
“仔细说说。”
沈默眼睛还盯着那个甜甜圈，把梦境中的场景还有身体上的感受，以及体质之类的猜测一股脑的说给了虞真。
他不想让她继续担心，也并不想拿着她的善心却得到她的怜悯。
比起她不喜欢他，他更加不愿意看到她因为同情而勉强跟他在一起。
“这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为什么我却觉得你有些不开心？”
虞真听完之后，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沈默的存在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重要起来，喜欢是什么，她不太清楚，只知道和沈默待在一起，他不但能给她做好多好吃的，还会处处都照顾她的心思。
她跟她在一起带着很舒服，很安心。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特别是，她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之前小世界的他们，那相同的感觉。
虞真歪着头，看着他眼底的迷茫和犹豫，不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我的愿望，还能作数吗？”沈默咬了咬牙，突然就不想来来回回的猜测和试探，直接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他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有些势如破竹的坦诚：“……你、能当我是真正的，喜欢的人吗？”
“不，不用喜欢也可以，”沈默刚说完，便否认了自己的之前的话，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你不想当我男朋友了？”
金色的眼眸还是那么暖，像初升的太阳，春天刚刚冒尖的草地。
沈默却愣了愣。
巨大的惊喜下，他却仍然像是处在睡梦中，有些将醒未醒的迷茫。
“……什么？”
他不确定的说，那双红色的眼睛已经隐隐透出黑色。
虞真扔下勺子，双手撑着脸颊，眉眼弯弯：“没听清楚？那我再说一次。”
“你相当我男朋友吗？”
“真正的那种。”
“咱们不玩假的。”
“所以你最后一个愿望想好是什么了吗？”
沈默眨了眨眼，差点以为自己还处在幻觉之中。
“我……”他紧张得手都在不自觉的抖着。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梦境里的她、现实中的她、不管是人身还是雪豹，从来都未曾在他的视线中褪色。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见雪豹的时候。
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像是打破了废墟般的世界，带来的一种清透般的美。
还有尾巴扫过他脸颊时，带来毛茸茸暖呼呼的感觉。
所以……他其实也是幸运的？
从前他从来都不曾体会过被偏爱是什么感觉，也曾羡慕过实验室的研究员一脸笑意的给家人通着电话，说要给家人带对方最喜欢的礼物，然后转头就把又粗又冷的针注入他的身体里。
他们看着他的目光，就和看着小白鼠、看着霜糖一样。
也许时间太久远，也许遭受的痛苦太多，他早就忘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渴望着被人喜爱，被人信任，被人当作同类。
所以在彻底脱离实验室，亲手杀了沈清河后，他才会觉得世界毫无趣味，他要看着人类互相的背叛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说：看，你们其实也跟我一样可怜可恶。
但现在……被那双眼睛看着，他突然就释然了。
于是，在虞真的目光下。
他勾了勾唇角，微微荡起一道向上的弧度。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转正吗？”
虞真点点头，抓着一开始放下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巧克力蛋糕，冲他扬了扬勺子：“张嘴。”
沈默听话的张开嘴巴。
那一口巧克力蛋糕，甜得像美梦。
“我可很少给人吃我的蛋糕的。”
“男朋友。”
沈默“嗯”了一声，心跳得快得不像话。
“吃我一口，要赔个十个八个的，懂不懂？”
沈默又“嗯”了一声。
人生还这么长，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总归他离她最近。
他总有打动她的一天。
不急，他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只是有些贪心，想要更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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