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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七色蝴蝶 > 第十二篇:五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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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西斜,像一个让人困顿的故事终于接近尾声,不再让人惦记。

    世间让人流连忘返的故事有很多,只是不知那些置身其中的人是否还在。

    米粒把书放在膝上,轻轻呼吸,像怕惊动了谁般小心。

    米粒自认不是一个喜欢用力的人,身边虽有追逐者,但大多都因其清冷的性子退避而去,余下的寥寥无几。

    不是她不够优秀,论起美貌和气质,她绝不输于身边那些早已成家的姐妹,只是她相信缘分,认为属于自己的终将会来。

    只是,她从未认真想过,那个来的人是否真的适合,有些人注定了是种纠缠,到最后会有一方心血飞溅。

    米粒把目光落在窗台上,养了许久的五角梅在静静开放,那是她无意间买的,未曾想朴素的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枝叶在蜷缩与舒展间仿佛可以轻易转换。

    灿烂的小花尽显努力,像从无哀愁般活着,日复一日从无懈怠。

    米粒自问是有哀愁的,可这世上谁人又不曾哀愁过?只是她愁的不是未来,也不是那个他,而是惧怕生命的脆弱和人间的离散。

    米粒大学时有过男友,是个水仙少年。因为长得太好,被乱花迷了眼睛,而分开。

    有时会在学校里遇见,她都会低下眉眼,不是不想看他,而是觉得没有必要。缘分尽了,无需纠缠。

    妈妈说,米粒,你是一个太清醒的孩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好感情。大多数的人一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活着的。

    米粒知道母亲的哀怨,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过日子,确实难熬。永远也走不近,连旁观都隔山隔水。

    唤作幽幽的黑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跳到米粒的腿上,眯着眼睛看她,其中深幽的光芒仿佛从天外来。

    曾一度,米粒认为幽幽是另一个自己,可以轻易望见别人的破败和心事,就像现在,它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感慨。

    书间的故事并不复杂,作者以推进的形式在叙述主人公的相遇、缠绕和分别。时间仿佛是在纠正某种错误,却忘记了爱从来没有界限。

    米粒从书里看见了遗憾和悲凉,最心惊的还是时间的快刀斩乱麻,仿佛一切的缘法都会被其最终毁灭。

    如果一切都会毁灭,前世今生的存在就是为了纪念和清算曾经有过的种种?

    幽幽在米粒膝上轻轻叫了一声,低沉沙哑,像曾经历过无数沧桑。然后低下眉眼,仿佛瞬间进入梦境。

    米粒曾好奇,猫会否做梦,后来知道,所有的智慧的生物都会有梦境类似的精神状态存在。

    门铃清脆地响起来,幽幽如受了惊吓般急速而去。

    米粒打开门,是个着黑衣的清俊男子,挺拔如枪,有细长的眼睛。她不禁被这双眼睛所吸引,想,这是有故事的人。

    我的衣服被风刮落在你家阳台上,是否可以帮我拿一下,谢谢。声音温和好听,像极了夜晚电台里的男声。

    米粒下意识地让开身体,他并未进来,只面含微笑着说,麻烦帮拿下,虽是邻居,随便进别人的房子总归不太礼貌。

    他如谦谦君子,神情自然,细眼中有抹光亮被米粒扑捉到。

    米粒并未掩门,直接去阳台取来那件黑色长衣,上面有洗涤液的草本香味。男子接过衣服,道了谢后径直离去。

    傍晚时分,天空出人意料地下起了雨。纷纷扬扬的细雨像一场相思在寻找皈依。

    我的皈依会在哪里,米粒轻笑。看了会儿雨,有些兴致阑珊。

    米粒在厨房里做一碗面,妈妈的电话打过来,说,天冷了,记得加衣。加衣和嫁衣音同字不同,却让她有些恍惚,忽觉孤单。

    和妈妈说了几句,然后很努力地吃面。不落声响的性子让房子更显安静。

    夜里,她在梦境中被一个个妖魔追赶,拼命地跑也无法摆脱,最后从一座悬崖上跳下,从而惊醒。

    原来世间并非都是好梦,终有一些梦带着因果,最终露出狰狞面目。

    日子如常,身边依旧有男子来去,却无法靠近她半分。即使是心性坚韧的慕寒,也只是偶尔能与她出来吃吃饭聊聊天。

    慕寒说,一个女人越是神秘和拒绝靠近,越具有吸引力,但也容易让人放弃。他是一名律师,有过人的见解,活得极为滋润。

    米粒并不认为他是自己的佳偶,并不是因为他面目普通,而是各有属性。

    不是一个人世界的人,即使结合也会分离。人一生经不起太多纠缠,短短数年,一晃就老了。

    有一天,慕寒喝多了酒,打电话给她,说,米粒,嫁给我吧。她在电话这头静默无语,不是生气,而是觉得男人有时像个孩子。

    事隔多天后,慕寒过来道歉,米粒说,有些话不要说出来,放在心里就好。免得连朋友都做不了。

    殊不知,爱到最后,有些人是无法做朋友的。如同病到膏肓,哪还有力气去装作平静。

    米粒是教师,每年暑假都会旅游。一个人天南地北地跑,从未觉得哪个城市陌生,所经之地,仿佛都前世到过。

    有一次在湘西,因为大雨,她被困在某个景区的角落,带的食物与水全数消耗干净,在几近昏迷的时候被救醒。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水分在身体里流淌,从枯萎到舒展涌出勃勃生机。

    她再次感受到这种生机是在认识那个叫陈墨的细眼男人身上,他用力地进入她的身体,像一个债主般索取。一次又一次,好像忘记了时间,如同虚幻。只是他在最后一刻,给她注入生机。

    那是清晰的感受,像烙印,深深地烙在她的骨骼与血肉中,终其一生也无法驱逐。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霸道,只有自己的女人,才会如此用心铭刻。

    她承认自己是爱陈墨的,就像那个夜晚,他闯进她的生活,许是了喝了酒,在电梯里对着她说,我要说个故事给你听。态度严肃,不容拒绝。

    故事很短,是一个男人在某个场合遇到一见倾心的女子,一路盯梢至她的住宅小区,为了接近,居然买了她家楼上的房子,只要有空,就会坐在窗前,看她来去。他深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玄妙世间终会在某天成全他的愿望。也许因为太爱,他终是忍不住她身边有男子,视她为宝贝,又怎舍得与别人分享。

    他说完故事,捧过她的脸说,米粒,我爱你。然后吻下去。

    美好的吻如蹦极,让人飞翔。那一刻,她不是被故事感动,而是知道他们有同一属性,因此深深地喜欢上了身前散发着干净气息的男子。

    陈墨对她的好全在细微处,如一涧流水,慢慢浇灌她的生命。她曾以为自己是朵昙花,他说她是他的梅。

    冰天雪地里的一株梅,看起来美,却也有寒彻骨的世俗相随。米粒笑着对陈墨说。

    陈墨拉过她的小手,说,惟愿此生与你相随,不许相互厌弃。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涌现出泪光。

    他们如此这般地相爱着,像两株长在一起的花树,不分彼此地活着。

    因为职位的原因,陈墨需要去非洲工作三年。他们讨论再三,米粒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一个男人终究需要自己的事业。

    在陈墨临走的那个晚上,他抱着她的身体,说,暑假的时候我回来看你,顺便结婚证领了。她默许了他的建议,心里虽有不舍,还是任他肆意。

    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总会迁就,好像所有的破败和不祥都会烟消云散不再重来。

    在陈墨去非洲的第三个月,他单位的同事过来通知米粒,他在穿越某个无人区时失踪。

    那个下午,她像身体被掏干般失去意识。一个人太用力终究会伤得更深。

    在他失踪的第六个月,被确认死亡。遗体较为完好,手里攥着一枚类似五角梅的水晶石头,上面刻着‘米粒’两个字。

    她知道他始终是爱她的,只是烟花开过,留下的确是冷寂与黑暗的天空。那一刻,她想到了死。

    她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让自己平静。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是有谁知,心已成灰,哪里还有燎原星火。

    米粒像伤了元气般存在着,身体日渐消瘦,再也没有他喜欢的美。那些他刻在她血肉与骨骼上的印记,也如失去水分的苔藓在枯萎。

    那枚水晶石头成了她爱不释手的物件,虽然妈妈说,其中有着因果,不宜留着,可她哪里舍得丢弃。

    有一日,她握着那枚类似五角梅的石头,看着刻在其上的字,感觉有种力量在其中涌动。她知道并不是有什么诡异存在,而是因为太过想念,内心有了错觉。

    她闭上眼睛,关于他的记忆犹如潮水在冲刷着她的灵魂,身体内那枯萎的烙印终于重现生机。

    天色分明,有光线落在窗台的五角梅上,幽幽从地面跳上去,闻着朴素的小花,时光仿佛静止。

    静美的画面让她心有所悟。既然落花有伤,那就朴素存在,从世事里汲取水分,成全安静的自己与美好的想念。

    有鸟飞过天空,仿佛带走她的心意,以及往事的过往和其他。

    她很久没有如此自知和清醒,静静地看着天空,其间有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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