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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东宫福妾(清穿) > 东宫福妾(清穿) 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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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一开始不想这样做的,但在茉雅奇和太子妃两者之间,他决定先顾着女儿。他沉思着,却听见淳本殿的偏殿里又传来一阵一阵笑声,还有烟火冲上天际的爆炸声。

    他凝神听了听,笑得肆无忌惮的是额林珠,声音嫩嫩的是佛尔果春,小声地“哇”了一声说着“三妹妹你快看,这就是诗文里说的‘夜放花千树啊!’”的是茉雅奇。

    他便放下心来笑了笑。至少他的孩子们没有那么多脏心思,他们都被他和阿婉保护得很好,也被阿婉教得很好。

    实际上,他当时之所以会答应太子妃将茉雅奇留在京城婚嫁,其实是因为他其实已经跟康熙旁敲侧击问过一回,也看好了人家。

    茉雅奇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会真的不管她呢。若非阿婉坚持、额林珠自己喜欢,哈日瑙海又争气,他也是不愿额林珠抚蒙的。

    茉雅奇没有遇见这样的夫婿,还是放在眼皮底下看顾为好,但绝不是佟家。在额林珠婚事定下来以后,胤礽就开始为茉雅奇考虑了。

    他看好的正是托合齐的嫡子苏和泰,万琉哈氏是内务府包衣世家,隶属满洲正黄旗,不算特别显赫,只比当年的乌雅氏好一些,但因家里出了托合齐和万琉哈庶妃以及十二阿哥以后,他们家也跻身满洲中等人家,因家风良好,在京城的婚嫁上很有竞争力。

    苏和泰如今十八岁,就已担任内务府广善司总管大臣,胤礽对他起了心思以后就让何保忠盯了他好几年,主要考察几个方面:此人平日当差可有仔细?与同僚关系如何?好不好色?有没有不良嗜好?为了考验他,还专门让何保忠雇了两个美貌的女子在他归家路上假装摔跤而投怀送抱,结果他刚在摊子上买了一大盆豆腐脑,为了豆腐脑不被打翻,他身手极敏捷地高举瓷盆闪开了,让俩美人摔了个脸着地。回了家和家人分食豆腐脑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地说,今儿差点就被人碰了瓷,幸好他跑得快。

    人能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几年下来,他都是如此,为人憨厚老实,勤恳节俭,胤礽就放心跟康熙悄悄提了一嘴。

    正如给弘暄挑选的妻子家世一般,胤礽也给身为嫡女的茉雅奇选了个不起眼的自个门下属人的人家,而不是专挑大族,除了为了安皇阿玛的心,他也并不想利用太子嫡女的招牌为自个谋利,他不想卖女儿。

    他的心思,反倒让康熙明白了胤礽一腔爱女之心。茉雅奇的夫婿人选很显然无法拉拢什么家族势力,保成仅仅希望茉雅奇能过得好罢了。

    那天,胤礽巴巴地和康熙说了一通,茉雅奇身体弱,茉雅奇性子软,茉雅奇孝顺……把康熙都逗笑了。

    康熙其实也没有让保成家的格格都抚蒙的心思,长女已指了准葛尔部,弘晳又纳了科尔沁草原的侧福晋,再将嫡女也指过去,太子背后的蒙古势力就太多了些了。

    但茉雅奇留在京里嫁给满洲尊贵或是宗室之后,康熙也不太愿意,太子嫡女的招牌太招蜂引蝶了,终将又成为一场党争的角逐。

    那么胤礽提的万琉哈氏就刚刚好了,这家子本分老实,除了托合齐身上背着东宫的印记,是个简单的人家。康熙心里有数,如今看着有点够不上茉雅奇,回头从包衣里抬出来就好了。

    “再看看,茉雅奇还小,多看几家。”康熙没答应,但也没反对,胤礽心里知道,皇阿玛实则不大排斥他提的人选,至少大方向一定没错。

    胤礽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不碰勋贵不碰宗室,皇阿玛对他就一直和风细雨,几乎是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给星星。

    胤礽看好托合齐,还是因为马齐这精明又抠门的老货,他眼光那么毒,能让他放心将女儿嫁给不起眼的十二阿哥,这家人错不了。

    除此之外,最让胤礽喜欢万琉哈家的一点是,他们家是少有的五代同堂的人家,托合齐的曾祖父已经九十岁了,仍在世,每日还能抽一袋水烟、喝一杯小酒,牵着小狗上街遛弯。

    小十二自小也壮实,从不生病。

    他曾经和阿婉商量过这家人,阿婉也觉着好,竖着大拇指跟他说:“太子爷的眼光极好,这是难得的长寿人家呢。”

    程婉蕴这句话实际上说得比较含蓄了,她比胤礽知道得更多,因为这位生了十二阿哥的万琉哈氏,是康熙十四年就入宫的老人了,能平平安安混这么多年,就是个聪明人。

    当然她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是因为她聪明,程婉蕴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她是康熙最长寿的妃嫔,康熙十四年入宫,一路苟到乾隆二十二年,终年九十七岁!!

    这个岁数哪怕放到后世也很炸裂啊。

    而她的儿子小十二也继承了他额娘的长寿基因和苟功,平安熬过九子夺嫡,又熬过四爷登基后对兄弟的大清洗,苟到了七十七岁。他是在万琉哈氏薨逝后两年就病逝的,或许是母亲的离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否则程婉蕴相信他也能活到八九十岁。

    当初程婉蕴入宫选秀,就是以历史上的万琉哈氏为榜样安慰自己,想一路苟到乾隆朝的。当然,在指入东宫后,她的长寿梦想已经默默缩减到雍正朝了。

    不过最近她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因为她托外放的程怀章找了好几年,终于找到那个姓季的蛇药郎中!

    她自从想规避十八早夭的命运后,除了帮王嫔养孩子,拉近王嫔与东宫的关系,还想到了后世与云南白药起名的绝密药方——季德胜蛇药!

    相传,南通人季德胜的父亲季明扬一直靠祖传秘方卖蛇药为生。而这个蛇药秘方所需的草药品种繁多,使用的草药剂量也全凭经验判断,季德胜在继承了父亲的药方后以身饲蛇,改良出了季德胜蛇药方。在后来面对倭人的严刑拷问也没有教出秘方,新中国成立后却无偿向国家捐献了药方,很快就被列为绝密等级。

    程婉蕴之前在南通工作过一段时间,听说过季德胜的英雄事迹,还记得讲解员说过季德胜蛇药不仅对毒蛇、毒虫有效,还能治疗隐翅虫皮炎、流行性腮腺炎!

    既然是祖传药方,康熙年间会不会就已经有了季家的蛇药方?正好南通在江苏,离浙江也不远,让程怀章派人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寻访了好多年,如今他传信回来,说是有了眉目!

    程婉蕴高兴无比,若真无法避免小十八患腮腺炎,那多个治疗的法子就是多一条活路啊!一个被国家认证过的绝密药方,哪怕是原始的,程婉蕴相信太医和季家郎中的斟酌下,一定能有救治十八的法子。

    就这样,康熙四十六年悄然到来了。

    开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莱布尼茨第二次访华,他的船已经开进天津卫了,在痛风和胆结石的折磨下,莱布尼茨的生命实际上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但在他踩到这片东方的土地之后,他的眼中便盛满了明亮的光芒。

    程婉蕴得知莱布尼茨要来华夏后,便请太子爷托人早早在码头上等着接他了,他一下船板就被举着巨大牌子的额楚家门人接上了,见他腿脚不便,干脆把人背了起来。

    额楚找的这个门人是个天津人,一口地道的天津话绝不会让一句话空落落掉地上,莱布尼茨感叹一句天气真好,他都能跟一句:“可不是!”

    他又极热情,招待莱布尼茨吃遍了天津,这才好好地将人送到入京的漕船,漕船上自然也安排了伶俐的人照顾,一日三餐殷勤备至,让莱布尼茨的秘书都没了活干,秘书无奈道:“先生,怪不得你先前想要辞退了我。”

    一直被冷落排挤的莱布尼茨望着天上的寒月哈哈大笑,他手里握着一杯热茶,肩上披着温暖的皮毛,脚下是一只装满了炭火的火盆,只觉着浑身上下也都暖和了起来。

    就连痛风的腿,也糊上了东方神奇的草药,如今在熏过一回燃烧的艾草以后,一直发着热,让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第二个消息便是,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也顺着开春转换的季风,一路顺风顺水回到了广州港,他们带了很多澳洲的奇珍异宝要献给康熙(比如吃素的灰猫、会摔跤的大袋鼠、鸭嘴田鼠等等),另外也带来了西方新的消息。

    第159章 喜悲

    康熙四十六年的春日竟然比冬日格外冷些, 连续几场大雪几乎没有停的时候,时而还夹几场雨,不说宫巷、沟渠堆满了雪, 几夜就将紫禁城各宫的井口都封上了。

    所幸大雪封路前, 莱布尼茨到底进了京,后半段漕船几乎一边凿冰一边冻住艰难地往前挪去,等进了通州更是冰厚得凿也凿不开, 只好换了马车在凄迷风雪中一路跋涉。

    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了,但旅途颠簸让莱布尼茨已然病倒了,来不及觐见康熙, 就先住进太医院的值房里头,日夜叫太医看顾,开了方子、又每日针灸熏艾。

    弘晳担忧得不得了,几乎每日都要过问,还磨了太子爷去看望过一回,回来后便松了口气:“莱先生倒很精神, 约莫是路上累着了,只是太医说他痛风严重, 又时常右腹疼痛、口中常苦, 只怕是患了胆瘅之症, 要用鸡内金方辅之针灸熏蒸之法好生调养,平日里暂且劳累不得。”

    “莱先生年纪大了,痛风是常有的毛病, 要少吃点鱼鲜, 胆瘅之症也只得慢慢养着了, 幸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程婉蕴正给烤炉子扇风,打算做个洋葱肉丁的德国口味大披萨给莱先生补补身子, “下午你再过去看莱先生的时候,就把这大饼带去给他尝尝鲜。”

    弘晳看着所有馅料都铺在上头的大圆饼,心里不由嘀咕,额娘时不时忘了把馅包进去了?这样能好吃吗?

    虽有些怀疑这东西的可口程度,但还是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他顺道看了眼天色,厚重的铅云海堆积在屋瓦之上,只怕一会儿还要下雪,便道,“额娘,那我先回前头去了。”

    “前头那锅饼已经烤好了,你既然要回前头,把那锅饼子捎带过去,给你阿玛、四叔、十三叔、十四叔佐酒,这儿还有额娘刚卤好的猪头肉、猪蹄和牛肉,还有几个虎皮蛋,都装好了,一并拿过去。”程婉蕴给儿子怀里塞得满满当当。

    今儿额林珠、乌希哈和十公主的公主府都已经出了图纸,太子爷把几个兄弟就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完善的地方,顺道喝喝酒。

    “慢点儿啊。“程婉蕴嘱咐了一声,就回屋去了,她今儿要处理的杂事还没处置完,唐侧福晋还在屋子里等她回去好好上班呢。

    弘晳身边两个太监合力提着五层漆木大膳盒,这等丰盛的下酒菜实在难得一见,他摇摇头,认命地当一回外送膳食的闲汉。

    淳本殿里也是白茫茫一片,庭院里的雪刚刚积上,还没来得及扫,也无人去踩踏,倒显得清静,只有一串猫爪子印逶迤着往墙头去了。

    四爷、十三爷和十四爷的贴身太监都坐在廊子里头避风的地方侯着,三个人挨在一块儿,往常这样的差事是最难熬的,主子们在里头说话吃酒总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出来,他们在外头能把耳朵冻掉,可又不敢多抱怨。

    但今儿却很是不同,实际上只有十四爷的贴身太监喜宝感到惊讶罢了,苏培盛和十三爷身边的李长安都是常来常往的,都习惯了。

    十四爷是头一回来,他原本是入宫给德妃请安的,正好遇到他四哥也在,结果从永和宫出来就遇上了来请人的何保忠,听说有好酒喝,他跟十公主也有几分情份,便厚着脸皮说也要来。

    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大好意思,特意让喜宝回永和宫跟德妃取了盒内务府新做的攒盒糕点,总不好空着手去。

    胤禛就站在廊下背着手看十四胡乱忙活,又是要东西又是正衣冠,他自己都没发觉,素来与风雪相衬的冷眉眼,现却都松松地带笑。

    德妃将两兄弟送到宫门口,十四自打那事儿后成日里躲着老八走,如今跟老四又亲近了些,亲兄弟以往闹成那样儿,德妃虽然偏心十四,但心里也知道大半的错在谁身上,她怪十四混,又怪老四倔,心里也不是滋味。

    德妃望着两兄弟的背影并肩走入飘茫的大雪中,老四自己握了一把大伞,伞面微微向十四那头倾斜着,风卷起两兄弟的披风缠在了一块儿,德妃却眼眶一热,不由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再怎么不亲,老四也是她生的,她虽然怪老四不亲近她、不亲近乌雅氏,却也不会盼着他不好,只不过她更偏十四罢了,如今两兄弟能劲往一处使,她也不用日日心里受煎熬了,也不用左右摇摆,能专心为两个儿子打算了。

    等俩兄弟的背影瞧不见以后,德妃也觉着精神饱满,浑身都有了力气,她回身吩咐身侧宫女,笑道:“走,咱去翊坤宫找宜妃打牌去。”

    十四跟着哥哥蹭酒,喜宝在外头也戴上了毓庆宫太监专有的厚实羊毛手套,喝着廊子下头月亮门边上茶房里供应的姜茶,还有人给他们的脚下拿来了一个小炉子,满满的炭把他们三人冻僵的手脚都烤出了汗,他低头喝了一口,姜味浓郁还有一丝丝甜,居然还放了糖!

    苏培盛看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好笑,悠哉悠哉地靠在身后的廊柱上,挺得瑟地道:“怎么着,没吃过好东西啊?”

    喜宝身为十四爷身边大太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只不过这是在别人家里,又不是自个家里,哪里回回都有这样细致的照顾?

    何况,人家不是刻意捧着他们,而是一向如此,喜宝盯着远处在月亮门那边扫雪的粗使太监,那太监穿得厚实的灰色棉衣,听说里头掺合了鸭毛,比平常棉衣暖和,他手上也戴着这样一对羊毛手套,他们干活累了,随时都能去茶房里要一碗姜茶喝,不管喝几碗都不会有人多嘴。

    而且苏培盛还说,毓庆宫里的小太监有大雪天在外头干活的,还发“低温补贴”,月钱比别的宫里多半吊钱呢。

    “要不外头总说他们能分到东宫做事,是享福来了呢?现在内务府的太监都以到毓庆宫当差为荣,现在的价码起码要孝敬五十两银子才能被管事的带过来给太子嫔娘娘相看呢。”

    李长安也喟叹,看着那小太监干活干得浑身是劲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日里不仅吃得饱还吃得好,低下头没有人苛刻才有这体格,他砸吧嘴说,“瞧瞧他们,再回想咱们当年进宫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哎呀,我真忍不住想酸。”

    “得了吧,现在也不差什么。”苏培盛从不想那种事,他觉着现在挺好的,虽说四爷确实有点凶,但主子摆摆臭脸也是常事嘛。

    随后又听喜宝疑惑,“您说太子嫔娘娘怎么就不怕东西给了这些太监,他们倒中饱私囊拿出去换钱呢?她怎么能知道这些东西一定能发到那些粗使太监手里?”

    苏培盛嘿笑道:“呦,就你这绿豆大的脑子,你还替主子们操心呢!这你就瞧不起太子嫔娘娘了不是,这些手套、衣裳,都是要本人去领的,不给代领,压根就不让管事的沾手,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甭管是衣裳还是手套上都印染上毓庆宫的名字、还绣了年份和太监的名字,坏了可以缝补,丢了可不给再发放了,太子嫔娘娘说了,善待下人是恩慈,但当主子的也不是冤大头,这些东西都是精工实料的,不能随意糟蹋,说毓庆宫的……的……那词怎么说来着?噢!人工成本!对,她说毓庆宫的人工成本本来就挺高了,因此这种事情做起来要有温度也得有尺度,保管不当弄丢了的人就得花银子跟管仓库的借了,回头得还的。”

    喜宝虽然没听懂什么叫人工成本,也不懂什么叫集体荣誉感,但他也知道衣裳上都带着毓庆宫的名字,穿出去多有面啊!想来这些太监日常出去走道都得抬头挺胸,这衣裳恨不得天天抱着睡呢,沾着毓庆宫三个字又谁敢拿出去卖?又谁舍得?弄得他都有点想要,喜宝羡慕地点头:“娘娘这一招叫人挑不出错来。”

    苏培盛正想说他们四爷和四福晋也是信佛的,如今四贝勒府也学着做了这等善举,但还没张口就眼尖看见了弘晳和身边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连忙站起来迎了过去,“呦,弘晳阿哥来了!这都是什么,哎呦,太子嫔娘娘心可真细,奴才来,奴才来抬,这位公公您歇着吧……”

    弘晳身边两个太监没撕吧过苏培盛,只好让他亲自抬了过去,几人又打帘子伺候着弘晳进去给太子爷和三个皇叔一块儿见礼请安。

    屋子里暖和,半拉了帘子,显得有几分昏暗,十四和四爷又不知为了什么事儿吵架,苏培盛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好像是因为十四爷吃糕点掉渣子,四爷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人,自然开口刺他:“你这嘴怎么比漏勺还漏?”

    十四爷立刻就要顶嘴,结果一张嘴喷了四爷一脸糕子沫,四爷腾得就站起来了!

    胤礽赶紧让人伺候净面,但还是把四爷气得背手站到窗子边上去运气了,而十四爷全不在乎,还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使劲地摇,最后胤礽也懒得管他们俩兄弟了,一个人端了棋盘在下棋。

    十三爷自个坐在里间,正用草药敷腿,据说是太子爷有一回见他上马的姿势有些别扭,找了太医特意给他瞧的,太医也说是有些不妥,怀疑是鹤膝风的前兆,要让十三爷每天热敷膏药,还要每日用四神汤泡脚,热热地泡半个时辰。

    爱新觉罗氏祖上是有鹤膝风的毛病的,发作得很频繁,太宗(皇太极)、多尔衮都有,康熙老了腿也不大好,胤礽梦醒后想到十三膝腿肿胀一瘸一拐的样子就记在了心里,就想着要早早帮弟弟预防才好,没想到一查还真查出来了。

    弘晳进去打招呼的时候,他裤管半卷,药已经换好了,但他没动弹,正痴痴地盯着太子爷书房里挂着的一只旧风筝怔怔出神,眼里满是隐忍的悲伤。

    弘晳乖巧地站在门口喊了句:“十三叔。”

    胤祥才连忙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把裤子放下,笑着起身出来和他说话:“弘晳来了,走,咱叔侄俩喝一杯。”那只宽大的手搭在他肩头,却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弘晳似有所感,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只彩蝶风筝,那风筝好像是两年前小舅舅做了给额林珠的,一共做了好几只,每只蝴蝶的颜色都不一样,额林珠给自己、二妹和乌希哈各留了一只,其他都带去撷芳殿送给了一块儿读书的公主们了,这只便是已经不爱玩风筝的额林珠遗忘在前殿的,阿玛便替她收了起来。

    十三叔是舍不得十姑姑要嫁人了吧?还是……想念八姑姑了……他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十四皇叔也嚷着:“好香好香,这卤的猪蹄真够味儿啊,十三,你快来,我给你留了个大的。”

    胤祥扯出一个笑来,坐到十四身边:“来!你别光顾着吃肉,再陪我喝一杯!”

    弘晳给几个皇叔各敬了一杯酒就赶紧溜了,若是一直呆在那儿只怕没过半个时辰他就能被他们灌趴下,他下午还要去看莱先生呢。

    好容易熬过了倒春寒的二月,进了四月以后天气总算暖和起来,虽说春雨绵绵不尽,但再也不用每每从床榻上起身都冻得打摆子了。

    莱先生病也好了,这几日常来毓庆宫教导弘晳,弘晳那自己瞎倒腾的蒸汽机总算得了名师指点,渐渐走上了正道。

    太子爷近来也十分忙碌,因着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一起入宫觐见,却透露出以英吉利为首的西方巨大的野心。

    原来这世道,除了他们大清所在的“亚细亚洲”、西方所在的“欧罗巴”、已及被他们率先找到的“澳洲”,还有全是黑色皮肤的人的“非洲”、被西方瓜分的“美洲”。

    康熙收藏在自己书房的世界堪舆图不够准确,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献上了从英吉利人船上找到的航海图,大洲、岛屿的位置都精确无比。

    很接近后世世界的全貌就此展现在了康熙和胤礽的面前。在这张巨大的羊皮航海图里,大清比起来都显得越发狭小了。

    格尔芬这次他们俘虏了许多英吉利海军的士兵,以及像畜生般被装在船上的黑奴、黄奴、囚犯,这才知道美洲那边全是他们的种植园,他们去非洲、东南亚各岛获取黑奴和黄奴,运到美洲当奴隶,然后再将收获的棉花和羊毛运回欧洲纺织厂加工,加工完再倾销到世界各地,他们已经利用海贸将几个大洲都控制在手心里了。

    最令人胆寒的是,那艘船的黄奴里竟然也有华夏人,大多数是沿海讨生活的渔民,被他们许以厚利骗了去的。

    “外邦亡我之心不死。”康熙冷哼一声,若非大清如今还算强大,这些西方人只怕也要将大清百姓像那什么非洲的黑奴一般,大肆贩卖。

    除此之外,英吉利除了飞梭,已经率先研制出了改良的纺织机,取名珍妮纺织机,织布的效率又翻了好几倍!这意味着,英吉利能利用纺织机织出更多更好的布,挣更多更多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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