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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东宫福妾(清穿) > 东宫福妾(清穿)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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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有孕,这有的日子也小得很,且不说脉能不能摸出来,就是摸出来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对阿婉也不好。

    “你先歇着,不忙吃药。”胤礽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觉得她面色有些苍白,念她年纪小不经事,便又温言多多抚慰,“没什么好怕的,正好过两日太医要给小阿哥请平安脉,顺带过来给你也把把脉,这样不引入瞩目。”

    程婉蕴只能应下。

    晚间,太子没走,就留在她这儿给康熙写折子,写了还和她叹气:“皇阿玛有意让大哥领兵,随他亲征葛尔丹。”

    程婉蕴假装惊讶。

    心里却在想,这也没什么的,历史上你大哥……三征葛尔丹他去了两回呢!

    “我也想随皇阿玛去。”太子把折子装好,回来揽着她的肩,轻轻地道,“因此我如今既盼着你有喜,又盼着没有……”

    程婉蕴默然,顺从倚靠着他的肩头。从来不对她说朝堂之事的太子今儿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原来是他内心矛盾,害怕将她独自一人留在毓庆宫,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二爷理当心怀天下,不必为我此等微末之人而驻足不前,”程婉蕴抬手抚了抚太子的脸庞,眼眸明亮,她虽然知道太子这种时候几乎都是监国的命运,但还是非常愿意他尝试着去走与既定命运不同的路,“我会顾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做您想做的事。”

    少年人抽条,太子的面颊又瘦了些,但轮廓却越发清晰俊朗了。

    程婉蕴不由多摸了两把。

    这皮肤真滑溜,青春期都不长痘,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中性皮肤了。

    手腕顿时被一把攥住,她有点心虚地对上太子闪烁着笑意的眸子。

    “你啊,若真有了身子,你这毛病可改了吧!”

    她什么毛病?程婉蕴张了张嘴。

    “李氏一心扑在孩子上,唐氏管家管上了瘾,你呢——”太子颇为痛心疾首地摇头,“偏只盯着我身上这点皮肉……”

    程婉蕴:“……”

    她气急,拾起蓬松绵软的绣花枕头就扔了过去!

    太子往边上一躲,已经笑得倒在床榻上。

    胡闹了一通,太子凭借身高体长将她压制在身下,笑着亲了亲,又给抱在怀里:“好了,休息吧,别真的动了胎气。”

    “还不知道呢。”程婉蕴在心里呸呸呸,乌鸦嘴别说得跟真有了似的。

    于是夜里睡着了,程婉蕴竟然梦见了王格格。

    周遭人影攒动嘈杂,她却孤独地躺在满是血腥气的产房里。

    程婉蕴吓得从梦中惊坐而起,狠狠地喘了好几下,才发觉睡在身侧的太子爷似乎也困顿于梦魇,亦是眉头紧锁,满头冷汗!

    她轻轻地推了推太子的肩头:“二爷……二……”

    太子猛地睁开眼睛,却一时像是不知身处何地一般,茫然四顾了好久,双眼才渐渐找回焦距,但他在黑夜里定定望着她的眼神,却让她有些恍惚和陌生。

    一直以来,太子眼眸都是清亮透彻的,他五官线条柔和,尤其眼眸更让人感到温柔,甚至偶尔还有少年人的一点天真,是没有经历过人生深痛阴霾的人才有的眼神,但这一次,却让她感到刀锋般的锐利。

    像是潜伏深林的伤虎,又像身陷囹圄的囚徒。

    过了良久,太子眼里的戒备才散去,慢慢浮上原本的神色。

    “无事,做了个……噩梦。”太子嗓子艰涩,话音出口尚带一丝哑,“你先睡吧,我……想起还有事要办,就先起来了。何保忠——”

    何保忠合衣睡在外间,一骨碌就起来了,连忙进来问:“太子爷,奴才在。”

    “回淳本殿。”太子抓了衣裳就走。

    何保忠内心惊涛骇浪,太子爷可从没有在程格格这儿睡到半宿就走的,他望了眼床帐子里明显也已坐起身子的女子身影,又不敢多看,忙急匆匆跟上去。

    程婉蕴没敢留,她也被闹得心里不安,太子刚刚醒来的模样,有点可怕。

    此时还是深夜,一路走来四下静谧无人。

    胤礽一路疾走,夏夜的风清凉,总算吹透了他四肢百骸,将他一腔子滚沸灼烫的血渐渐冷却下来,他这时才惊觉自己连一双鞋子都穿反了。

    等坐在书房里,他把何保忠又撵走,连灯也不让点,就这么坐在黑暗里。

    这是第三次了。

    头一回,他梦到了尼布楚和谈之事,已尽力化解了梦中结局。

    第二回他梦到了老四,也妥妥当当将人接了回来。

    这一次……

    他梦到了自己,梦到了皇阿玛。

    可是,梦的内容却不如前两回那么清晰完整,场景多次变幻,他几乎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但那越来越深的绝望、痛楚却如入骨髓。

    胤礽枯坐多时,外头的天角已透出一点白,晦暗的夜色正渐渐褪去。

    他闭上眼,梦中奇诡场景依旧挥之不去。

    梦中是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康熙最终力排众议,还是决定亲征葛尔丹。

    胤礽其实也支持康熙的亲征之举,朝堂上很多人只知葛尓丹势力扩张迅猛,却不知他已手握漠北、漠西蒙古诸部、南疆、栖藏,如今又拿下喀尔喀各部,其掌控的准葛尔汗国已与大清国土范围大致相当!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葛尓丹还有一个身份——四世活佛。

    准格尔部是蒙古卫拉特四部之一,在前明被称为“瓦剌”,曾经俘虏过前明英宗朱祁镇的也先,就是葛尓丹的先祖。

    三世温萨活佛与葛尓丹之父巴图尔为至交好友,在准格尔部宣扬佛教,曾在圆寂前留下:“你将来出生的孩子就是我的转世。”的话,结果不久之后,巴图尔的大阙氏果然诞育下了葛尓丹。

    尚在襁褓之中,葛尓丹便被盛大的仪式迎为四世温萨活佛。

    葛尓丹自幼在藏地学习佛法,直到他的兄长憎格遭到暗杀,准格尔部即将被其他部落瓜分,他才毅然决然还俗,带着二十多名亲兵杀回准格尔部。

    这样一个曾以活佛身份宣扬佛法二十余年并撰写多部佛经的“前活佛”,对于藏地以及深信佛教的八旗满人来说,有种谜一般的吸引力和感召力。

    这也是为何康熙必须亲征的缘故,他是代天巡狩的天子,才能压得住所谓“活佛”对百姓和军士的影响力。

    否则葛尓丹在阵前大喝一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将士们就不由自主扔下武器,跪下朝拜,这仗还怎么打?

    康熙还曾收到葛尓丹大逆不道、咄咄逼人的宣言:圣上君南,我掌北方!竟然要与康熙划长城而治。

    这对康熙而言,简直奇耻大辱,不将其亲手斩杀,难以泄愤!

    梦中也是七月初,康熙下旨亲征,为便于年少的太子监国,他带走了三位亲王叔父和年轻气盛的皇长子——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左路,皇长子胤褆副之、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右路分别出击,康亲王杰书领兵游弋断后。

    祭祀过后,午门钟鼓响起悠扬的鼓点,炮声隆隆,梦中的胤礽正领着众位王公大臣与皇子恭送拜别王师出塞。

    谁知,转眼来到荒芜无人的山间,几顶不起眼的帐篷簇拥着,数百名亲兵手握佩刀、火器,警戒地守卫着四周。

    正中最大的帐篷里,康熙竟满面潮红地躺在床榻上,咳嗽不止。原来行至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康熙便头晕目眩不能起身,只得卧病在床。他一面命军队打着龙旗照常行进,一面派人回京急召太子及皇三子到驻跸之所。

    胤礽与胤祉领着太医、药材急急赶来,谁知马儿途中踩中兽夹,竟将胤礽重重甩到了地上!

    胤礽忍着剧痛嘱咐胤祉带着太医先行,他稍作包扎,换了一名随行亲兵的马匹,忍着颠簸时的剧痛追在后头。

    康熙见只有胤祉先到,不由问道:“太子呢?”

    胤祉风尘仆仆,赶了好几日的路都未曾合眼,谁知皇阿玛眼里竟然只有二哥,他心念一转,没有替太子解释,只扯了扯嘴角道:“二哥慢一步,随后就到了。”

    胤礽赶到后,伤腿几乎肿胀起来,但他还是先换了带血的衣裳,不愿叫皇阿玛病中还要替他担忧,这才撑着到了帐前请安。

    谁知,他刚一进来,康熙就冷冷睃了他一眼,病中的人多思敏感,他发觉太子不仅路上拖延甚至还有心思沐浴,周身打理得十分清爽,心中不快:“太子回去吧。”

    梦中的胤礽楞在原地,不及解释,却已被亲卫请了出去。

    随即,梦中场景突然颠倒混乱,待意识清明之际,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麻木颓唐地跪在大帐中,而皇阿玛已苍老了许多,正激动地站起身,颤抖着手指厉声大骂:“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朕包容二十年矣!可恨你绝无钟爱君父之意!不仁不孝!”

    皇阿玛的话炸响在耳际,虽知是梦,胤礽依然如被重拳击中胸腔,痛彻心扉之极,他跌跌撞撞想要走上前去看看那跪在大殿中的人是何面貌,却又仿佛被洪流推走,身不由已地摔落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宫殿门前,禁军守卫森严,有一个太监不慎靠近,都被抽刀出鞘压倒在地,严厉诘问:“何人无故环伺?!说,因何靠近废太子看守处!”

    胤礽心神大震!

    第34章 有孕

    胤礽枯坐至天光大亮。

    这会儿快要误了上学的时辰, 何保忠在外头唤了几次,他才如木偶拉线般推开门扇。

    “太子爷……”何保忠满脸堆笑地屈着身子走上前来,屋子里又昏又暗, 他还没看清太子是何神色, 就突然被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一瞬间砸了满怀。

    “哎呦!哎呦!”

    何保忠撑不住,连连后退, 直到后背抵到殿前红柱,这才稳住身形。太子无力地倒在他肩头,他一摸, 隔着衣裳都觉太子浑身滚烫,偏偏手心却沁满了冷汗,指尖冰凉。

    “来——”何保忠惊慌失措的话被胤礽抬起的手堵了回去。

    “蠢货,你这样大喊大叫,程格格的命还要不要了?”胤礽满眼血丝,把他的嘴死死捂住, “我坐着歇一会就是了,别闹得满城风雨。”

    若这样宣了太医, 康熙追究起来, 阿婉如何自处?

    最后, 胤礽浑浑噩噩去上了学,脸色之差令几个兄弟都频频投射目光。

    “二哥?”胤禛犹疑着走过来。

    胤礽忙扯出一个笑来:“无事,只是昨夜没歇息好, 有点头疼, 没什么打紧的。”

    见胤禛围到太子身边嘘寒问暖, 胤祉眼珠一转,也连忙起身过来, 从袖袋里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鼻烟壶,“我带了鼻烟壶,二哥要不要用一个醒醒神?”

    胤礽没接,只是抬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胤祉被他盯得后背发毛,还没等反应过来,胤礽又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低声道:“不必了。”

    散了学,胤礽一回淳本殿就躺下了。

    何保忠已经急了一日了,嘴角都起了泡,但这回太子身子不舒服就是不愿意宣太医,还疾言厉色地警告他敢透出去一个字,从此之后就不要他伺候了。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趴在太子的床榻边,赔着笑问要不要进膳。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赶出去。”胤礽闭着眼睛道。

    何保忠紧紧闭上了嘴。

    他可再也不敢把太子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了,万一又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没有命来赔。见太子呼吸渐渐平稳,他松了一口气,又悄悄摸了摸太子的额头,好像也没有再烧了。

    胤礽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但却又飘远,好似与这个世道隔了一层似的,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毓庆宫,而是小时候在乾清宫一般。

    乾清宫偏殿的耳房里,奏折、文书堆得满桌、满地,一山一山,年幼的他就坐在群山连绵之中,将折子当积木摞着玩儿,一会儿垒成驿马道,一会儿搭成高楼。

    康熙在炕上埋头批折子,一会儿被他拽拽袖子一会儿被他扯扯衣角:“皇阿玛,你看,我搭了个大房子!”

    康熙从不生气,哈哈大笑把他抱到膝上,指着奏章上的字教他认。

    这样的皇阿玛,这样疼他的皇阿玛,最后竟会……竟会那般恨他……将他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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