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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娘留他过年。
这一点，便足够他颠狂。
只可惜，行囊已收，万事都已备好，容不得他不走。
“有蕴娘这句话，足够。”
他低低地说着，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落在冯蕴的脖颈间，激得冯蕴头皮发麻。
她只是顺便问一句，他竟是明显不同，一双黑眸深处仿佛跳跃着一簇火光，轻挨慢蹭，“想要么？”
裴冲知道他担心什么，抿了抿嘴，没再多话。
他声音低沉，略带不悦，可那女子好像听不出来，又大着嗓子叫他。
“我眼花了？大王在笑？”
纪佑嘶的一声，捏住下巴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人呢？怎么没见着？”
众人看过去，是敖家的队伍，隐隐听到有人的干呕声。
在敖家，只有他那新妇会连名带姓地唤他。
“你不看我，你看谁？”
众人发现，大王的脸色比早上看到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没有笑容，但双眼亮堂，偶尔不经意间，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笑痕。
冯蕴低头。
“禀大王，是敖府女眷不堪车马劳顿，吐了。”
裴獗看一眼队伍，束了束缰绳，放慢了马步，“我们行程慢些便好。蕴娘会赶上。”
冯蕴见他说得那么认真，又生生把玩笑的话咽回去。
“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你。”
裴媛轻咳一下，好敛住戏谑的表情，说道：“一家人就该一起过年。弟媳头一次去府上，得派人快马回去，拾掇拾掇，把屋子收拾一下，可千万别慢待了。”
“你说说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像小七似的？两口子先头没商量好，还是赌气来着？出发不一起走，这半道追上来，也不怕人笑话你们，小孩过家家似的……”
裴獗轻捏一下她的脸。
左仲抿着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见裴獗打马过来，他赶紧闭上嘴，拽紧缰绳，上前禀报道：
“敖七，你看到我的东西了吗？”
今天这人太反常，太亢奋，再让她留下来，回头高兴了又来一次，她就不要活了。
裴媛愣了愣，便笑开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着他的表情。
再等几日就过年了，还有御驾等着，裴獗走不开的。
裴媛带着两个小的，同在马车上照顾父亲，裴獗在车外咳嗽一声。
裴獗道：“她要先安排长门事务，恐怕得过几天才能追赶上来。”
“我天天带在身边，你怎么没见过？”
“一把骨刀。是我兄长亲手磨了送我的。”
刚刚欢好后，没有哪个女子会盼着男人穿上衣服就走，她也不例外……因此裴獗搂过来的时候，她顺势靠过去，稳稳偎在他肩膀。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因为她应了声，突然便眼神炽热，血气翻涌，心跳得几乎要破腔而出，冯蕴衣裳还没有来得及穿上，又让他翻上来得逞一回。
裴媛瞪他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哪是要去西京，这是舅母回家。”
纪佑和左仲对视一眼。
“好。”
“没见过。”
不想动，也不想问。
裴獗看她不言语，接着又道：“你要是来不及，慢慢跟上也可，我会回程接你。”
裴媛赶紧打帘子起来，看他神情有异，不免奇怪。
敖七腹诽着，很是不耐烦，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吭声，朝长辈告辞，气哼哼地过去……
冯蕴听着他在外面吩咐仆女备水，也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慢慢睁眼叹气。
他先向长辈行礼，然后道：“队伍行程太慢了，这般到西京只怕要腊月底了，不如分头行动……”
“你快来看看，看看我这水囊，怎么塞不回去了……”
小两口压着嗓子争吵。
将水囊塞好，他放回去。
“何事？”
“那蕴娘随我去西京。”
“什么东西？”
裴獗嗯声，“平乐是一个大驿，陛下既有不适，多停一日让他歇歇。”
“我先走一步，你慢慢来。”
裴獗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在玩笑。
“蕴娘……”裴獗呼吸凌乱，恨不得将那乱红秋波揉碎在指尖。
冯蕴让他弄得痒痒的，哭笑不得。
他不知道冯蕴是不是故意的，但她提了，他自然要满足。
“嗯。”裴獗略微松开她，双眼迷恋似的落在她的脸上，又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舍。
看他手背，青筋突起，已是隐忍之态，心底难言的不安也竟奇异的消失了。
裴媛这才左右四顾。
她嗓子一拖，裴獗的表情便黯沉下来，然后听她叹息：“我什么都没有安排，这么大个摊子摆着，也不能说走就走。”
他说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冯蕴：“有御驾在，队伍行进缓慢，蕴娘快着些，三五日便赶到了。”
在这事上她就没有扛过裴獗，于是不再逞强，顺着心意闭上眼，在他大手下毫无反抗之力，一股激流好似从身体深处涌来，心跳也随之加快……
裴獗差人去打听，不多一会儿，就得了消息。
平常哪次赶路不是匆匆来去，多耽误一刻钟都不行，何况多停一日？
这是有陛下同行的缘故吗？
他俩没敢往别的地方猜，赶紧下去办了。
裴獗迟疑一下，走到裴冲的车前。
“大王赶紧去吧。再不走赶不上队伍了。”
裴獗嗯声。
四周仆从低着头，就像没有听见。
裴冲也没有。
“……”
她知道。
他说得也很随意，冯蕴顿了下，抿着嘴看他，“这时才问，不嫌迟吗？”
“别让陛下久等，我不放心。”冯蕴推了推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害怕。
“你带在身边，我就能见着？我又不看你。”
裴獗道：“蕴娘要去西京过年。”
冯蕴视线落在他的眼睛里，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这双眼太真诚，她不想看到他失望。
阿左和阿右倒是开心起来。
“我都有些舍不得你走了呢，”
如今再回忆，恍然如梦。
冯蕴答应了他。
为何非得叫他？
裴冲却是翻开眼皮，盯着他道：“你去接。”
冯蕴身子一紧，发出猫似的呻吟，头顶的光线瞬间被他夺走，紧接着呼吸也被夺走了，脸上的绒毛被他呼出的热气烫得微微发颤，她嘤咛一声，他已压上来，卷走她全部的力道……
-
周遭静悄悄的。
裴獗也知道。
冯蕴闭着眼睛不搭话，像是困顿极了。裴獗弯腰掖了掖她的被角，在榻前站了片刻，这才大步离去。
裴獗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敖七便打马过来了。
塞不回去不是有仆女吗？
裴獗低头，“当真。”
“毕竟大王侍候得这么好。”
她不知几时了。
裴獗起身穿衣，“蕴娘，我走了。”
“阿父。”
再抬头，敖七恍惚了一下。
“大王，方才林女史过来说，陛下有些乏累了。我们准备赶到平乐驿站投宿。”
大概太兴奋了，压抑的欲望寻到一个爆发的出口，他这次劲有些大，冯蕴整个腰都贴在了软枕上，酸痛莫名，气得狠狠揪他。
“我在白河口等你。”
她慢吞吞开口，用了足够的时间思考，才道出一个字。
敖七低头，拱手应一声，“是。”
裴獗喉头微梗，有那么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阿米尔看他板着脸，也是不悦。
仆女不行还有侍卫……
敖七一怔，“舅母要去西京？”
“没有。”左仲笃定地道：“大王确实有点不一样。”
方才吐的是敖家的小妾。
“不急，我再陪陪你。入夜前赶上就好。”
敖七的眉头蹙了起来。
冯蕴从颠乱中清醒，身着里衣盖着锦袍软绵绵地躺在榻上，浑身酥得一点劲都没有，眼睛都不想睁开。
裴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裴媛道：“那不能再快了，再快你舅母赶不上。”
冯蕴拿手肘他一下，“要不，大王等我几日？”
恰在这时，车队后方传来一阵喧嚣。
敖七不太见得惯这种娇气，很不愿意跟她们同行，希望脚程再快一点。
“嗯。”冯蕴让他看得脸红，推了推他，睫毛都在颤，整张脸红透。
左仲微微一怔。
这可不像大王的行事……
因为要等他，队伍特意放慢了速度。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女人果然不能心软，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
-
裴獗没到入夜，就追上了大部队。
“是我不好。”裴獗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无措，动作也格外的笨拙，想哄她，又不知该怎样下手，只会低头亲亲她，抚摸她的头发，就似大人哄孩子一般。
“敖七！”远处传来女子的喊声。
“西京我又没有去过，为何不肯？玩一玩也是喜欢的。不过……”
那时候他还想着，找个机会将人讨过来……
他依稀记得有那么一次，他天真又憨直地邀请冯蕴去京城玩耍。
“怎么了？有话就说呀。”
冯蕴轻轻嗯声，眼皮掀开，笑得妩媚。
裴獗目光深了几分，“过完年我再送你回来。肯吗？”
山风呼啸，车队慢行。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敖七骑在马上，慢慢回头望去，黯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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