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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19章 连陈扇仙都觉得皇后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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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扇仙实在被何氏的呜咽声搅得睡不宁,她翻身坐起,去扳何氏的肩膀:“快别这样憋着了,有什么愁闷,说出来才好。”

    天气炎热,外加情绪激动,何氏出了一身的汗,可被扳过来后,她还一把搂住了陈扇仙的腰:“酒入愁肠,也解了不了郁苦,我知道你待我好,才愿意跟我同榻,怕我喝多了酒有何不适,你在旁便于照顾,是我不该得寸进尺,烦扰了你的好梦。”

    陈扇仙感受着何氏缠上来的手臂,粘乎乎的全是汗,突然竟觉不嫌了,拿起团扇,用力摇晃着:“夫人不是不提携你,可陛下近日常来含光殿,为的也是蜀州的事,含光殿的情况稍有起色,夫人怎好再得寸进尺呢?如今嫔位至少两个空缺,凭我们的出身,哪怕承宠,也不能立即就被封嫔,你越是这么的焦躁,夫人才担心你越会触怒陛下呢。”

    “可女子的年华,能经得起多久的蹉跎?夫人的亲外甥女,那段四娘已经十四了,夫人也说了,中秋节时,就要留她在含光殿长住!”

    陈扇仙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再把团扇更加用力摇几摇:“你我的出身本就不能和世族出身的女子相提并论,更何况夫人她若真有意让段家的女公子入宫,这跟你我几时承宠有何关系?你就听听劝吧,可别再埋怨夫人不给你机遇了,远的不看,你就看看石嫔,她是九嫔之一,现在又如何呢?被困居在滨岑阁里,和身陷囹圄无异,这样活着,也就是如同蝼蚁了,远远不如你我。”

    “石氏可是罪妇,她杀了五公主!”

    “在这内廷里,我们有罪无罪,是不由我们自己作主的。”陈扇仙叹了口气,躺下来:“我是个蠢人,所以从来无心去争,可往往蠢人反而更有福气呢,就像李嫔,她其实也是个蠢的,可在内廷,她开罪的人也不少了,你看谁跟她计较过?我们啊,就慢慢熬着吧,总是有出头之日的。”

    陈扇仙闭了眼,她却再没了睡意,她知道虞皇后已经有所行动,可她也十分笃定虞皇后的阴谋不会得逞,因为虞皇后的对手,实在太强了!哪怕那个女子才涉权争,无论思谋与见识,应该不如前生那般老练,可是她毕竟是王瀛姝啊,当年的王淑妃可是一当振作后,就能替国君出谋划策,不惧成为众矢之的,最后竟能促成使贺、郑二族纷纷放弃尚有实力夺储的毕宿君及角宿君,甘愿一时为皇室效力这件“大业”。

    王瀛姝如果真是一个奇女子,那至少在此时,不可能在虞皇后这么个妇人的算计下就一败涂地。

    陈扇仙听着何氏的啜泣声,变得断断续续,终于彻底消失了,她干脆起身,掀开纱帐,踩了绣履,她人还住在含光殿,不便去殿苑里夜游——今日陛下在此留宿,虽说此时已然夜深,哪怕是在殿苑里闲逛也不可能巧遇陛下,毕竟这样的行为容易让贺夫人怀疑她怀有争宠的居心,陈扇仙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便是作为一枚棋子,她的份量也不比何氏更重,贺夫人不需要棋子具有智慧,她需要的是没有头脑的绣花枕头。

    贺夫人其实一点没有嫌弃何氏愚蠢。

    陈扇仙便只是坐在窗内,摇着团扇,看天上的月亮,从一片云彩移去另一片云彩,时光似乎因她的一恍神,就回到了前生,冷冷清清的居住在离宫的岁月。

    但这扇窗看出去,更易见的是含光殿那高耸的望阁上,飞出的琉璃鸱吻,檐角悬着长串的宫灯,在夜色中流光溢彩,这是身份贵重的人所居的殿阁里所特有的,迁去离宫居住的遗眷们,已经不配享有华丽灿烂似的,必须习惯漫长的孀居生涯。

    陈扇仙一直坐着,听见正殿有了“热闹”的响动,她知道当朝国君一贯勤政,不管有无早朝,都不会在后妃的居殿耽延至天光大亮,这是陛下起驾前的“热闹”,贺夫人虽不至于亲自服侍陛下梳洗更衣,是肯定要殷勤挽留陛下在含光殿用完早膳的,可并没有人来这边,看来,贺夫人是真不希望何氏尽快承宠了。

    这也不算一件奇事,花瓶的作用往往在必须邀请陛下“赏花”的时候发挥,但现在贺夫人却不需主动邀请御驾,含光殿里就算无花可赏,陛下也会主动来此的。

    又听见了中常侍那声“起驾”,陈扇仙才把何氏推醒:“快去沐浴,弄得清爽些,不管夫人要不要补眠,你都得去正殿外候着,记得啊,别这样愁眉苦脸的,都说夫人爱听的喜庆话,便是夫人不耐烦多搭理你,跟夫人身边的宫女们也得多亲近。”

    她将何氏摧起来,自己也不补觉,往铜镜前一照,觉得脸色还算好,就只在眼底扑了一层薄粉,当年她能打听出王淑妃的逸事,淑妃懒施脂粉,便是相助君王秉烛执事,达旦不眠,也仅在眼睑处略用香粉稍作掩饰。

    陈扇仙知道自己不属天生丽质,她的眉色过于淡,肤色也没那么白皙,可毕竟现在还值青春时,气色是焕发的,她也不追求艳光照人,尤其是在虞皇后面前,容貌还是普通些才好。

    她准备往显阳殿。

    可半途中,她却遇见了太子。

    这是一场巧遇,司空北辰刚从显阳殿出来,打算往乾元殿去,他坐着撑着华盖的肩舆,远远看见一名玉笄束发,持着团扇低着额的女子避在路边,肩舆都往路上经过了,司空北辰才喊停,他拔步到女子面前:“陈良人?”

    “殿下安乐无极。”陈扇仙又行了一礼。

    “有请移步,与孤说几句闲话吧。”司空北辰往树荫下走,想了想措辞,转身时,见女子竟站在树荫遮盖不到的地方,他未免觉得有几分好笑:“母后总是提起良人,还给孤看见良人的画像,称良人有意于孤,怎么今日好容易遇见了,良人却似有些畏惧孤似的。”

    “妾的确对殿下甚是敬畏,不过,畏惧感总是要比面见陛下时轻一些。”

    司空北辰挑了眉:“你是如何争获母后看重的,就没打算向我说明么?”

    陈扇仙不抬眼,却应答如流:“妾不知怎么争获皇后殿下看重,想来是因为安静和本分才合皇后殿下的眼缘。”

    司空北辰已经笃定陈扇仙是重生人,且必然把这一机密告诉了皇后,没想到今日他主动“伸手”,这女人却用“安守本分”的话来搪塞他,司空北辰心中不由冷笑:世上总有如此多愚妇,既想争荣华富贵,又还要佯作无欲无求,为了掩饰欲望,竟择一条歧途斜径,她以为眼下只有皇后才能助她入紫微宫,占个姬媵的名位,又靠着取悦刘氏及郑氏,甚至还有卢氏女,就有望把瀛姝取而代之了,真是不知所谓。

    “安静和本分的确是优点,但可要当真安守本分才好。”

    留下这句话,司空北辰就背着手迈着步,仍坐着肩舆往乾元殿去了,陈扇仙半曲着膝盖“送驾”,直到一行人彻底不见影,她才摇着团扇,也继续前往她的目的地。

    虞皇后仍然没说她的详细计谋,但今天皇后的心情一看就很好,居然有了兴致染甲,那凤仙花汁其实已经跟蜡黄绉皱的指尖很违和了,且虞皇后身体已经衰弱,指甲略长即会折断,粗短的甲盖被染成鲜红,恍眼看去倒像是受了刑,甲盖被拔掉了弄得血淋淋一样,为什么不直接带甲套呢?这话,自然是没人敢问的。

    “本宫年轻时,其实最不爱这样的装饰,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巧陛下也不似那些肤浅的男子,会关注妇人的脂粉和服饰,现在老了老了,却总被你们怂恿,也就是让你们瞧个乐子吧。”

    皇后把两手交给宫人折腾,刘氏却送上来一盒药,说是到了服润肺清心香丸,那药丸被制成牛眼大小,被刘氏直接喂进了皇后的嘴里,皇后就大嚼着,嚼完后,见陈氏低着头剥着鲜莲子,说:“你就别忙了,我不爱吃莲子,一股的涩味,是莲儿爱吃,她爱吃就觉我也爱吃,特意拿来孝敬的。”

    郑莲子现并不在近前,刘氏却不忘替她说几句话的:“这些鲜莲子,是莲儿亲手采的,也知道娘娘不爱吃,可鲜莲子有养心安神的功效,莲儿不敢苦劝娘娘,也只有妾舍下一张老脸敢为说客了。”

    刘氏却也交代陈氏:“不必剥那样多,这些就够了,良人还是早些回含光殿去吧,贺夫人最近正风光,人在得意时啊,往往就易失谨慎,良人本就机警,这时间多在贺夫人左右,指不定就能察觉更多的蛛丝马迹。”

    这话听上去,倒也没有故意支开陈氏,免得她更得皇后的用意。

    但刘氏的确有这样的企图。

    她虽然劝止了郑莲子针对陈扇仙,宽慰着稍安勿躁,可眼看着皇后对陈扇仙的看重竟然隐隐有超逾她的趋向,刘氏怎能不动提防心?

    可她今天却失败了。

    虞皇后估摸着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已晾得干透了,把手大幅度的挥两挥,单让陈扇仙往跟前坐,刘氏于是只好跟着宫人退出去,虞皇后才轻声说:“就这两日间,你可得留些心,但凡滨岑阁那头有动静,你赶紧的鼓动关贺氏赶去落井下石,就说,你是在显阳殿听说的,乔嫔指使的王瀛姝毒杀的石嫔,并且还把一个助她投毒的宫女杀人灭口了,那个宫女啊,一查就知道了,是乔嫔安插进的滨岑阁。”

    “可是……王瀛姝并没有毒杀石嫔的动机……”

    “谁说没有了,那年江嫔的案子,陛下之所以相信了乔嫔,是因乔嫔有石嫔这人证,可现在,石嫔已经承认了是她亲手杀女的罪行,陛下虽暂时未将她治罪,说不定就是想从石嫔口中问出实情,查旧案,弄明白乔嫔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乔嫔起初没有动手的机会,可正巧,陛下罚了王瀛姝去滨岑阁,乔嫔虽然没有跟王瀛姝直接接触,但五皇子可是跑了好几趟滨岑阁的!”

    陈扇仙真心认为,虞皇后的计策虽毒,但好像不会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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