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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灰色回忆的旁观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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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

    喘息不已的关天翔魂不守舍的凝视身旁正舔着他小腿的朗朗,恍然环视身边一切。

    围绕大厦天台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却再没有落下血红的祸雨。单凭四周灰白色的雾可以判断,此际关天翔身处日间,但明明不是快凌晨二时吗……在天台上恍然失色的他,仿佛置身日照的云海之中。外面并没有丝毫的声响,连本来刺耳的喷气声也再听不到。

    本来环绕天台的巨口怪物以及背叛关天翔的诡异同伴都统统消失了。

    洁净的身躯毫不沾染一滴血液,不论鲜红或者墨黑……关天翔甚至忘掉了右脚脚跟的撕裂肿痛……更荒谬是,本来血肉模糊、几乎断裂的右肩,此刻丝毫无损……那久违的健全感觉,一度令关天翔怀疑自己是否关天翔。

    刚才对同伴猝然而生的愤恨,也浑然消退。

    关天翔剧烈的喘息,数秒前他还被杀戮的快感充斥内心,那种强烈的变态兽欲猝然蒸发了。此际想起杀人,他只感到一阵不可理喻的恶心……可刚才怎么会如斯兴奋,无法自拔呢?

    真的令人毛骨悚然……刚才他目睹的炼狱城市,是否幻影而已?

    想起来,凌哥呢?艾西呢?他们到了哪里?游戏倒数还剩下多少时间……他连忙瞧着左手,却发现手表不翼而飞……

    他脸色一白……怎么一切变得违反常理……到底游戏是否还持续着?还是,这里是游戏结束后的世界?

    糟了……难道游戏结束后,关天翔永远要被困在这个虚无天台里……

    “有没有人啊?”

    “喵。”只有朗朗猫回应关天翔的呼喊。

    关天翔在天台的九部长方体机器中焦急的搜寻众人,却没有发现同伴、凌哥或者任何生还者。被浓雾占据的天台,仅剩他及灰毛小猫。

    他一边找,一边设想最糟糕的情况──如果刚才那些嘲讽关天翔的妖怪只是幻影,那么游戏中真实的关天翔到底怎样了……关天翔要拯救的女孩怎样了……刚才关天翔不是猛然袭击她吗……

    排山倒海的疑团,充斥着疲惫不堪的混乱思绪……

    关天翔停下脚步弯下腰喘息着,灰色小猫却蓦然离他而去,往着一个方向徐徐前进,脖子上的十字架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轻微的碰击声。

    “朗朗!”关天翔拼命跟随小猫轻盈的步伐,来到被白雾包围的天台一角。

    在目睹眼前的画面时,关天翔只管张口结舌。

    那已经超乎常理的程度……

    关天翔和小猫身处的天台边缘对开,竟然是一个……不,两个篮球场。他只是目睹两个户外篮球场的三分之二,远处及两旁都被浓雾覆盖。他吞下一口口水……天台外不是应该为空气吗?怎么会是跟天台高度相等的平面?

    他揉着双眸,惊愕失色的凝视着……端详一番,那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篮球场。

    那是幻觉吗?他稍微镇定思绪,战战兢兢往着天台边缘走……还有一步便到达篮球场的空间了……他的右脚往操场的边缘踏过去──

    “哇!”他如坐针毡的往后瘫倒,惊心动魄并不足以形容当下承受的震撼。

    操场的绿色地面明明在关天翔的脚下,他却踏了个空。刚才踏下去的……只是空气……如果不是立即反应过来,他必然失足堕下,命丧诡异空间。

    他气急败坏的喘息着,躺在地上盯着眼前诡秘的幻影。面前显示的只是一个虚拟画面,而非一个实体。为何会如斯怪异?一定是幻觉使然……

    那两个户外篮球场实则同时是一个标准的千禧学校操场,浅绿的油漆象征着挥洒汗水的绿茵青春。

    异样的熟悉感窜进脑海……这所是小学或者中学?怎么关天翔好像有薄弱印象,却说不出那是何时何地的记忆……

    操场湿透了,滂沱大雨源源不绝──那不是血雨,是真真正正的水滴。“哗啦哗啦”的节奏传来,天台却丝毫没有沾湿的迹象,完全违反常理。

    “喵。”小猫挨在关天翔的大腿旁,毛茸茸的感觉比起眼前的一切要实在得多。或许,眼前操场的虚幻投影与关天翔和小猫身处的天台属于两个隔绝的世界──

    蓦然,触电般的感觉。关天翔的右手掌停留在朗朗的头上,再没有离开过。

    此刻脑海中在没有泛滥的疑问,思绪很确定该场景的时间是关天翔六年级的某一天,绝对不会出现误差。

    关天翔也不知道是如何蓦然忆起的。

    “喵。”小猫瘫倒在关天翔的旁边,一声不吭,他俯视着它:“我是不是在做梦?”

    它轻舔关天翔的手掌,没有回应。

    关天翔肯定,眼前的学校景象储藏在记忆的某个抽屉……想起来,他对小学记忆模糊不已,或许因为日常没有多去想,而此刻终于刻意记起了?不过,即使他猝然记起某些片段,记忆怎么会以如此实在的方式向他呈现?

    这时候,他注视到了操场旁边的一张横凳……横凳坐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学生,乌黑的长发,白皙的肤色,胀鼓鼓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愁云下的雨……明明只是一个十岁小女孩,脸上的神绪却如斯苍郁。

    蓦然,又是雷击般的刺激,他蓦地想起了这个女孩的一些背景。

    一个受忧郁症缠绕的寂寞女孩。

    一直被哀伤情绪困在死胡同的她,渴求忘记一切的伤痛,却无能为力。近乎自闭的她放学后总会到小学操场旁边的长凳呆坐良久,沉淀忧郁的思绪,直到伴随的黄昏逝去,才背负书包孤自缓步走回家。其他同学一早习惯看到在长凳上呆坐的她,在背后闲言闲语,女孩也置之不理。

    关天翔苦苦思索……关天翔小学的时候有遇过这女孩吗?她给予关天翔极度熟悉的感觉……关天翔却记不起她的名字……

    大雨倾盆洒下,却冲不走女孩日积月累的郁闷。操场旁边的学生正乐不可支地玩各式各样的游戏,纯粹的欢乐反衬女孩的悲郁。童年的无虑,离女孩很远、很远……

    骤然,一直发呆的女孩站起来,徐徐走向操场。关天翔大惑不解的把视线转移到雨中唯一一个瘫倒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男生,年龄跟女孩相若。他躺在操场的中央,任由雨水蹂躏,脸上沾满的却是泪。

    “那个男孩是……”关天翔一头雾水的,睁大眼端详着熟悉的画面。

    善于阅人的女孩瞬间看透男孩心扉无可奈何的苍凉。性格孤僻的寡言女孩习惯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以洞悉代替说话,慢慢培养了异于常人的洞察力。被锁进内心孤寂之中的她,因眼前崩溃的男孩而感到虐心不已。

    浑身湿透的男生被女孩牵回了有盖的横凳上。不沾情感的雨落下,校园的大部份学生经已离去,剩下两个陌生的孤独身影。

    “为什么你自己一个睡在篮球场。”女生说出了数天以来第一句话,泪流满面的男生以沉寂回应。

    “这只是什么来的。”女孩注意到了男生手中抓着的蓝色物品,“是不是妈妈的那只怪兽?”

    关天翔愣住了,数段散碎的回忆在脑海里猛地拼凑,然而他还是无法忆起这两个小孩。

    男孩一直没有吭声。

    “虽然他是怪兽……但是……”她露出久违的甜笑,鼓起腼腆的小酒窝,“很讨人喜欢啊。”

    一直俯头的男生抬起头,端详眼前的她,动人的脸孔映入眼帘。女孩把毛毛锁匙扣抱在怀中,歪着头:“怪兽叫什么名字?”

    男孩迟疑数秒,说话吞吞吐吐:“啊……毛……毛毛。”

    “毛毛毛?”

    “不……是……是……毛毛。”

    “嗯?”女孩在那毛公仔的里头找到了一张黄色的格子簿纸,端详着上面的歌词。

    “什么歌的歌词啊?”女孩苦恼着。

    “日文……歌……”

    女生一怔,犹疑数秒后才含羞的开口:“可不可以……给张纸我?”

    反正那张纸已经没有意义了,男生直接给了女孩。女孩站起来准备离去,却又转身回眸:“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关……关天……翔。”

    “嗯。”

    “那……那你呢?”

    女孩报以甜丝丝的笑,背负沉重的书包默然离去。

    男生当时浑然不知,女孩患有严重忧郁病,必须每月复诊两次,依靠吃药才能维持生活。他懵然不知,女孩实在很迷恋那句窝心的歌词,也因此喜欢上了毛毛。

    “喵。”小猫乖乖的坐在关天翔身旁,竭力记起女孩的他感到一阵撕裂的头疼……他小学好像有一个他很喜欢的女生……叫……小玲。然后,那一天关天翔送毛公仔给她……却失败了,还被全班同学奚落,于是奔到了操场崩溃大哭……

    关天翔记起了……那么这女孩之后怎样了?关天翔还有再遇到她吗?

    那陈旧的操场画面如播放完的电影消失之,天台的另一个方向却出现同样超现实的映像。关天翔转过身睁大眼睛,霎时拾回那画面的记忆。

    眼前的画面是中一时,中学的校门。

    自从那一次巧合的相遇后,女孩开始注意关天翔,尽管那个男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害羞小子,当时确梦瑶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交心的男孩。

    机缘巧合下,两人考入同一所成绩平庸的中学,尽管两人在不同班别。中一到初二,每天放学时,女孩都会寻找“碰巧遇到”阿翔的机会。

    “你去哪里?”女孩莞尔一笑,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男生不知道,微笑对忧郁的她来说是多大的尝试。

    “我?我……我回……家里……”不习惯跟女生交谈的阿翔含羞答答的摸了摸头。

    “你住哪里?”

    “骏……发花……园……”男孩口吃的情况并没有改善的迹象。

    凝视着虚幻画面的关天翔不禁猛然一愣……对,他曾经住在骏发花园……中三才搬到沙田第一城……他并非忘记了,只是一直没有在意,此刻却怎么感到如梦初醒……

    “那么巧的,我也住得很近。”

    “嗯……”男生还是没有洞悉女孩之意。

    “那……”

    “不如……一起?”

    “嗯。”女孩含笑,跟阿翔向着网教方向走,阳光仿佛特意为两个孤寂的身影变得柔和。长久深藏内心的女孩,一路上没有吭声,本性害羞的阿翔也没有主动开口。

    越来越多的记忆从迷失的深渊再次涌进思绪,关天翔喘着气的凝视眼前两个青春的影子,步进那回忆的街道中。

    自此以后,女生每当放学都会尽量早一点赶到校门,装作刚好碰到男生,然后两人一同走回家。正因这样,然而两人一同放学行走回家渐渐成为习惯。每次回家的路上,两人也是并肩的保持沉默走着,保持一定的距离。

    其实,女孩根本住得不近骏发花园,从油麻地走回奶路臣街的路途对一个背负沉重背包的哮喘女孩来说需要耗上十数分钟。

    只因郁闷的女孩在回家的路上体会了什么是温柔。

    朦胧视线前的画面变成网教街道,某种强烈直觉告诉关天翔,这是初二时期的街道。

    “那么巧的。”女孩又“无意”在校门遇到了阿翔,阿翔却吞吞吐吐:“我今天……罚留堂……”

    “我也有课外活动啊,可以等你。”女孩的声线如蜜糖的甜丝丝。

    “嗯……那6点……这里等……”

    男生当然不知畏惧入群的忧郁女孩从不参与活动,当天女孩只是找了个位置郁闷发呆。鲁莽的他最后迟了十分钟,然而女生还是一直在校门默默等候。

    “其实……你叫什么名字?”男孩蓦然开口。过往一起回家的路途,两人也甚少交谈。

    女孩一如的往的报以腼腆的含笑,在网教浑浊的局促中喘息不已。

    其实,把名字告诉男生对女孩不构成任何损害,只是……

    曾经放开怀抱的女生遭受创伤,自此恐惧被外人了解自己,那或许是阴影残留下来的阴霾吧。

    男孩察觉到女孩的脚步有欠稳固。其实,在过去一起走回家的路途上,男孩已经察觉到她颤抖不已的双腿,却没有询问女孩怎么了。

    “不如坐一会?”女孩指着行人路旁边一个空空如也的寂静小公园。

    才刚刚七时,公园便剩下空无一人的游乐场设施与两个在滑梯顶部的小身影。

    “其实……你是不是一直……有事不……不开心……”男生吞吞吐吐的道出疑问。

    女孩凝望那瘦小的身影,面孔泛起艳红,内心萌起悸动……世界从来是灰色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尝试接触她内心的孤寂。

    突然有人走进自己的生命,难免会感到激动和害羞……

    市区的烦嚣蓦然停顿下来,此际女孩只是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女生喘息着,滑到滑梯的尽头。

    “是不是……我搞到你……不开心……”男孩吓坏了,连忙滑到女孩的身旁,凝视那微微颤抖的身影。

    女孩纤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着,眼角快要沾湿。

    “你得脚怎么了……”阿翔惊呼的凝视着女孩裙边的右腿,之前裙子下垂,男孩并没有在意女孩的大腿,现在却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被人欺负?”男生惊呼着,那些疤痕很长很深,像是用利器猛地刮出的损伤。

    “没事啊……”女孩别过头把裙子往下拉扯,遮盖大腿的一条条伤疤,并且拼命隐藏眼角泛起的情绪。

    “你是不是……自残……”

    女孩喘息越渐急促,朦胧的视线凝视着旁边的草丛。

    “你不开心……和我说嘛──”

    女孩掉下第一滴清泪,提着背包站起来,往前走了数步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呼吸困难。

    男孩忧心忡忡的跑向女孩,频临窒息的女孩却孤自从口袋里端出激动药,往嘴里喷……或许情绪过分激动导致气管急剧收缩了……

    虐心不已的男孩忧心的把女孩扶起,依旧喘气的女孩却头也不回的,含泪寂然离去。

    关天翔一怔……原来ta曾经认识一个患有哮喘的女孩……

    当时阿翔当然不知道,梦瑶成长于一个充斥着缺憾的离异家庭。

    在莫名的原因下,小学里不少同学也知道了女孩母亲曾经是性工作者。本来妓女很难拥有完满婚姻,那勉强建立的破碎家庭在女孩七岁时便黯然崩溃了。

    由于梦瑶一向比较沉静不健谈,很容易成为被调戏的对象。同学的观念根本无法接受妓女母亲,他们非但没有同情女孩,更将这家庭惨剧当作低俗笑话调侃之。起初只是随口一两句,后来因为女孩并没有回嘴,便变本加厉,乐极生悲。童言无忌,往往成为别人的童年阴影……

    “以后会不会走阿妈的路。”

    “你阿爸是客人?”

    这些堂上解闷的无聊讥讽,对于一个缺乏母爱的单亲女孩来说,是心如刀割的创伤。女孩不善于寻找宣泄的渠道,渐渐患上忧郁症。负面情绪在寂寞沙洲中屯积,蒸发成绝望的雾霾缠绕身边。慢慢的,女孩脱离群体,成为孤独的女生。

    在荆棘多刺的世界,稍微踏出安全范围就要千疮百孔,剩下遍体鳞伤的悲凉。

    然而,即使把自己困在孤独的角落,女孩思绪里还是回荡着凉薄虐心的调侃。“你要以阿妈为榜样啊。”“读什么书啊,退学去做吧。”“你那么好看,客似云来啊。”有好几次,基于她讨好的外貌及母亲的前职业,她甚至遭到男生的性骚扰,问她有没有兴趣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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