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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杉木篇:我不配叫这个名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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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位内的所有家具,只是营造偷情的情调罢了,因此根本没有什么杂物。桌子上唯一摆放的物事,只有一把石中剑。

    洞悉情势的石米连忙退后到走廊旁的墙壁上,不小心碰跌了一个小台灯:“你们……想怎样……”

    桑尼这时候也站起来。这个单位的客厅呈小型,仅仅两个成年男人足以堵塞,如果要突破防线相信要通过暴力。

    尽管石米身材不薄,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躯绝对不是石中剑的对手。

    三百万美元投标抢回来的仿制品,诚然跟原本的皇者之剑根本无甚物理构造上的分别。从那把剑可以轻易插破橡木来看,这利器锋利无比,甚至连骨也可轻易砍断。

    “不要……”靠在墙边的石米浑身剧烈颤抖,他了解到,根本无法轻易冲出人群,逃出单位。

    “不拿你命,几分钟后你随时会变成疯子,然后杀了我们。”范国富一脸木然的,堵塞了通往橡木门的通道,并且与桑尼并肩压迫着石米。双方只有大约三米的距离。

    “什么?拿他的命?”前进着的桑尼一脸愕然,“我以为……我以为……”

    “N记,难道我拿把刀切牛扒给你吃啊?用用脑子把,活该你穷过我。”

    杉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石米作为他的兄弟,他实在不忍目睹他被活生生虐杀。

    “范……范先生,其实我们驱逐他也可以的……”杉木焦急如焚,手心满是冷汗。

    “不要帮你朋友说事。”范国富依旧聚精会神的死瞪着如芒刺背的石米,以防他蓦然发难,“友情值多少钱?值不值三百万美金?”

    杉木一怔,默然以对。

    “连你都回答不出来呢,根本你的朋友在你心目中,连我这把玩具剑的价值都不如,哼哼。”范国富冷笑数声,“何况,面对现实……妖,我学了你的英文哦……面对现实吧。废青,就算现在我们不杀石米,石米最后都会发疯,他意识上都不会是石米。”

    “但是……”杉木清楚范国富有力的论述,“但是只不过……有可能性可以将失常者变回正常人呢……”

    “是有可能的,你是对的,”范国富苦笑着,“我两秒后也有可能爆头死了。看,两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杉木陷入苦况中。诚然,石米很有机会变成失常的嗜血疯子,不再认知自己为兄弟而是敌人。

    即使此刻杉木发难,瘦小的他也绝对不是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对不起了,石米。”当下的范国富没有半分犹疑,把石米迫到了最近的房间外。猝然,石米转身狂奔,欲把门疾速关上。

    幸运之神庇佑下,石米果真来得及“呯”一声,把门关闭了。可是,范国富还是猛地冲向那道木门。

    半秒后,杉木不禁惊呼,因为范国富并非打算撞破门,而是立刻一剑插向了木门的正中位置!

    已经来不及了。范国富手上的长剑瞬间插进了木材内,杉木及贪心怕死的桑尼此刻盯着紧贴木门的剑柄。门的另一边传来了石米的一声哀号。

    范国富迅速的把剑拔出,剑面沾满了鲜红的痛楚。他破门而入,石米按着一片血红的小腹,退后到睡床的位置。

    杉木暗叫不妙。

    当下的石米已经无法清楚说话,他喘着气,瘫倒在床上,惊恐万状的注视着缓缓接近的范国富。

    “刚刚那个伤口,并不足以致命。N记,你来。”

    “吓……”桑尼张口结舌的盯着胖富豪向他递来的石中剑,“阿范先生,这些事不要搞我啦……”

    说穿了,当下桑尼并非良知发作,而是害怕受伤、感染失常症,畏首畏尾的缘故。

    “N记,你竟敢逆我意?我和你老板很熟,我只需要打一个电话,你以后不用上班啦。”

    桑尼的神情更加难看:“不要啊!范先生……”

    “不过呢,如果你现在给我杀了石米,我保证,出去我请你去我旗下做CEO,月薪三万,好过现在很多啦?”

    杉木斜视着骤然开朗的桑尼,顿觉一阵恶心感。

    桑尼毫不犹疑便夺过了范国富的石中剑,凑近了仅剩半条人命的石米。受创伤的男孩把床单染得一片鲜红,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本钱。杉木此刻在旁,呆然的目睹着悲剧的发生……

    “月薪三万……月薪三万……”

    “不要啊!范先生……”杉木还是吐出了一句怜悯驱使的话,尽管那对事情毫无用处,“如果不是石米,那我们根本消灭不到外面那些疯狂的家伙,我们也不会苟且生存到现在……”

    “废青,有没有听过鸟尽弓藏?”范国富漠然回眸,“和,我现在都有恻隐之心作崇,没有杀石米啦,但你看看桑尼多么的兴奋?”

    杉木不忍直视,却隐约目睹了N记舞剑般的砍着石米,石米连连惨叫。

    “我不要失业……我不要失业……我要月薪三万……”

    四溅的鲜血甚至弹到了杉木的脸上……

    不,那是杉木的衣服,不是杉木的衣服。

    他,不再是杉木了,杉木已经死了。

    那一天,天很灰,就如湾区日常的春天一般。学校外的杉木才刚走出校门,当时候他手中提着一本《吕氏春秋》,正准备回家饱览。

    “书虫,你想放学啊?”

    “搞什么!你想怎样?”

    “没有,灭虫咯。”

    碰巧中学位处玖龙旧区,学校旁边是一条铺满了杂物的小巷,一直是童党结集的地点。

    这一区的童党并非为利益为色而聚集,他们的活动宗旨只有两个:一、从欺凌弱者中得到满足感,二、从欺凌更多弱者中得到更多满足感。

    每当放学人潮渐渐减少的时候,例如此刻五时许,像杉木这种和善的书呆子,当然成为了逗乐童党的玩具。

    由于从来没有被如此多面孔不善的青少年包围,势孤力弱的百科全书还是乖乖的被压在墙上。一个青年手中持着木棍,似乎想执行死刑。

    “傻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啊,在湾区读书有用吗,哈哈?吕氏……”木棍少男勉强看到了倒过来的书本的新细明体,“吕氏春秋。哈哈,在湾区,文科早就没有用啦,你读那么多有什么用,发烧烧坏脑子了吗?”

    “你所以是个婊子,”听见自己心爱的书被侮辱,杉木直截了当的咒骂起来,罔顾安危,“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效用,天真该死。”

    石米背著书包经过小巷,扫视到一群童党正欺凌着一个弱质男生,心想早已司空见惯……

    不,这次不同,石米听到了“搞什么”。

    受害者,正是上课坐自己旁边的好知己,杉木。

    木棍一下一下的击打着可怜书虫的背部,手上的《吕氏春秋》被两个少女强行夺去,一下子撕成了三块。

    “你们住手!”石米以一个肥皂剧英雄式的姿态出场。众童党回眸,神色充满轻蔑。童党首领冷冷一笑:“找打?”

    “不是,对不起,大哥,我想一起玩,”石米手提著书包,大步大步的走向童党,“这哥傻逼天天打我小报告,搞到我给老是记缺点,都不知道会不会留堂,你们给我亲自打他一顿啦。”

    众人半信半疑的凝视着跨步的石米,杉木则面红耳赤的嚷叫着:“婊子,我那里有打你小报告──”

    一个拉链没有关上的书包迎面飞过来,书本沉重的教科书四飞,击中了杉木旁的数个童党。

    石米趁有一秒的空档,牵着杉木的手,飞奔逃离现场。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众恼羞成怒的不良青年追逐着两个上气不接下气、缺乏运动的校服男生。

    “搞什么!我的吕氏春秋──”

    “你他妈的,现在还紧张你的书。”石米气急败坏的奔驰,“等下转右在市政大厦,里面有一道铁门,正常是不会锁的,我们搏一搏啦,如果不是不够这班人跑。”

    果然,在上天庇佑下,他俩果真打开了铁门,进入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杂物房。外面的脚步声及怒不可遏的叫嚷声不绝于耳,然而渐渐的,远离了两人的听觉范围。

    两人喘着气,在黑暗中,终于安全了。

    莫名的男人的浪漫油然而生……

    “这太他妈的烦人了。”杉木回过神来,石米随即以满口脏话迎接。

    “等下你不请我吃一顿披萨,真的太对不起我了。”石米的声音在漆黑中传来。

    “什么?”

    “我的书包报销了啊。傻逼。”

    “Oh对不起……”

    “算,这是自己选的路,傻逼,不要哭,哈哈。”石米徐徐的推开了杂物房的门,外面的童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是兄弟来的嘛,虽然我是兄,你是弟。”

    “婊子。”尽管口硬,杉木心底里还是无尽感激眼前见义勇为的好知己。

    “请披萨啦,说那么多。”石米奸笑着,步出了杂物房。

    “没钱……”

    “哎呀你,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童党,送你回去给他们──”

    “搞什么!不要啊!住手啊!”

    “哈,你这个傻逼,真的信了……”

    “不不不,我现在保证你,如果以后你,石米,陷入困境之时,比如像今天发生的事,我一定出手帮忙,如果不是我就不叫杉木!”

    “说的那么夸张,那我现在马上找个厕所拉屎……”

    “闭嘴,你这个白痴,我他妈是认真的!”

    “行啦,要不要拉钩啊,小学鸡。”

    “好主意!”

    下一秒,两人真的幼稚的拉钩。

    “喂,书虫,就这样就准备溜了?拉钩就不用请吃饭?”

    “当然。”

    “你妹的,至少请我吃卢太太鸡扒啦,来!”

    于是,在半推半撞之下,杉木就满口污秽的被痴餐的石米拉着走。两人就搭着肩头,在倾盆的雨中走向登打士街。浑身湿透的他们,却没有打算避雨,因为当下感受着的,是青春的汗水,纯洁的友谊。

    那个承诺,听了作罢的石米或许早已忘掉了,天真的杉木却一直牢记于心,等待报答恩义的一天。

    有一种友谊,是最愚笨的,却是最纯碎的,不用心机计算的。

    那种感情,在青葱的逝去后,或许无法再寻觅了。

    “月薪三万……”石米已经失去了知觉,很可能已经丧生,桑尼却走火入魔般继续在他的身上雕刻着。

    杉木跪在地上,抽泣着。他的无力阻止,又无力挽回。

    “住手啊!N记,死了啦死了啦,不要碰他啊,可能会感染。”范国富拉扯着桑尼,“你去厨房左边第二个柜拿垃圾袋,把他装起来,然后放在隔壁这间房就好了。”

    “好好,是的,老板,月薪三万,嘻嘻……”桑尼提着整个表面也漂染血红的长剑,跳舞般步出了单位。

    “奴隶是这样炼成的。”范国富的神绪如鱼得水般。

    杉木差点儿想呕吐,眼眸却争先的淌出了泪水……

    “对不起,石米……”杉木此刻仿如回到了数年前的登打士街,两人肩搭肩漫步着,细谈着彼此怎样认识,途中有什么无聊的倒霉事,尽管以杉木的居多……

    目睹知己在眼前被虐杀的悲痛,跟无法守护兄弟的内疚,拼凑成一个无底深渊,把杉木推向绝望的死胡同。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和任何人说,当然我假设了外面还有生还者。”范国富说罢,步出了房间,此际房间只剩下瘫倒的石米及跪倒在地上,涕泪俱下的杉木……

    “即使你能救我,你也救不了我……”

    “对不起,我不配……”数个黑色血人汹涌而上,已经扑到了杉木的身上,触目惊心的诡异场面,令人反胃非常。

    此际间,杉木已经被烈焰及嗜血者所包围,奄奄一息的他没有多久便会直达黄泉的了。

    面对绝望,他却露出一笑。

    那绝对并非愤世嫉俗的轻蔑,那是放松一切,放下重担的真挚一笑。

    “石米,我总算兑现承诺啦……”

    我不是杉木。

    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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