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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梅涛篇:曲奇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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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只哈士奇幼狗,身材轻盈的一个小女孩也能轻易抱起。雪白的肚子,乌黑的小背……哈士奇种来说,他的毛都算是特别浓黑的,与白色的毛形成强烈对比。

    男孩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已经忖测到事情的来龙与去脉。上个月与父母在海滨散步时有一个男人带同一只满腹便便的哈士奇母狗疾速经过,当时男孩已经在注意了。

    明显的,狗的主人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必须作出一些舍弃。或许艰难,或许若无其事。

    男孩手握半份奶酪,嘴角扬起夸张的笑容,然而那笑是带着真诚的,从来也应该是这样:“想不到你和我一样喜欢芝士。”

    哈士奇“汪汪”的叫着,尾巴猛摇,摆出一副满足的样子。男孩抹去小狗嘴角的奶酪碎,小狗亦顺从的呆坐着,或许是太疲累,或者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朋友。

    “你其他兄弟姐妹呢?”男孩实为自言自语,察看着小狗的后腿……它的后腿远比男孩想象中的要短,甚至比前腿要小,男孩这才想起刚才一直没有看过哈士奇走路。

    这样的小狗,根本连日常活动也艰难重重,不用说觅食了。若非男孩刚好徐徐经过草丛,若非小狗只是不久前被抛弃,它或许已经奄奄一息。

    难怪主人会抛弃如此一只纯良的可爱小狗。诞生于世上,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爱,感受更多的或许是在街头饱受严寒的煎熬。

    残废的小狗伸长舌头,靠在男孩的怀里,样子甚是幸福满足。男孩感叹,小狗可爱,家境自问中产以上,自己居住的私人屋苑却不允许饲养宠物……

    突然燃起的念头,迅速的被无情彻底扑灭。

    看来男孩帮不了这只可怜的小家伙。他顶多可以定期来这里喂饲面包奶酪,然而幼狗在野外生存亦非简单的挑战。

    男孩端详着虚弱的小狗,在黑与白之中找寻它的情绪。他呆住了,小狗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担忧或哀怨。

    并非说男孩爱想入非非,日常的他只需要透过一定时间的观察便了解每一只猫狗的情绪脾气,尽管他从来没有养宠物的经验。

    只因他是鬼才。

    尽管只是仅仅相处了一个小时,男孩却感觉好像跟一位标致的小女生在海边,感受着红日的温度良久。橘红的夕阳那么温柔,那么让男孩想起Dan Hill的一首歌。

    说起来,男孩是一个歌迷。

    小男孩一手搂着小狗,一手拿出手机,播放着经典的旋律,在夕阳下,更添烂漫的感觉。

    有事当我们接触的时候

    你太诚实了

    我得闭上眼睛

    躲起来

    那首歌词本来诉说的是复杂的恋情,此刻却令这位小学男生顿生感叹。

    那只狗是多么的脆弱,却又是那样的触动人心啊。

    人生,或者要找寻的,是爱吧。仅此而已。

    或者,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投放爱的渠道。这或者才是人乐于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什么是爱?无法言喻。

    或许,爱已经超越了语言所能涵盖的范围,是一个更高次元境界的物质。

    然而,有些事情,不需要经过语言的传达,只需要体会。

    “我是梅涛啊,看你身上的毛黑白色,就叫你曲奇雪糕啦。”

    “汪汪。”

    那是多么幼稚滑稽的绰号,同时却又总好像带着浓浓的爱。

    小男孩视角朦胧起来。人类耗尽心血钻研复杂的学理,事实上他们需要的,只是那么简单的一点点。男孩忆起昨晚才读毕的《小王子》的几句。

    人在同一个花园中种植着五千多朵玫瑰,可是他们却不能从中找到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然而,他们所寻找的东西却是可以从一朵玫瑰花或一点儿谁中找到的。眼睛是什么也看不看的。应该用心去寻找。

    到了此刻,男孩总算有深切的体会。

    “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小狗轻轻地咬了男孩的左手无名指一口。

    男孩会意而轻笑。

    “我们是朋友,说好了哦。”

    我想抱着你知道我死去

    直到我们都崩溃哭泣

    我想抱着你,知道我内心的恐惧消退

    男孩就这样跟小狗抱着一起睡了,拥抱着自己所爱,直到早上被妈妈发现。

    往后的日子里,男孩成绩继续超群绝伦,往后亦有好几次遇到曲奇雪糕,总会跟他悠然的午睡一番。男孩完全有资本决定悠然与否,反正完成功课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徐徐的,男孩却没有再遇见过曲奇雪糕了。相遇总是缘,再遇总是份。每次经过海滨,男孩都总会扫视一番,每次都寄望会否有一天看到小狗从树丛跑出来,傻乎乎的扑进他的怀里。

    傻乎乎,却是那么的真挚可爱。

    再一次见到哈士奇狗的时候,它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冰冷的海水在旁尝试怒冲上岸,数人围着小男孩,父亲牢牢抓紧着他的幼手,手臂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只因男孩不听话的猛然挣扎。

    男孩崩溃的喊叫着,俯视着眼前的惨况。血水流遍一地,野狼狗依然继续袭击失去意识的曲奇雪糕。

    男孩肯定那是曲奇雪糕,只需察看短得可怜的双腿便能确认。

    不知哪里来的野狗,身高保守估计有一米,具有超强危险性,这是爸爸抓住男孩在一旁的原因。

    涕泪俱流的男孩如深处热锅中,气急败坏的哀求着:“求求你们……帮帮这只狗……不要让它死了……”

    “梅涛,这只狗可能有疯狗症,那么强壮凶猛的狗,如果咬到人会很危险,我们还是等畜牧处人员来吧。”

    男孩张口结舌,仰头凝视着父亲,扬起嘴角:“你们大人出手相救,付出的最多是双手要休息一个星期;我看到的是,一帮男人在这观赏一只可怜虫流失生命。”

    小孩的童言无忌当然对理智的成人们无效。

    废青。不成熟。因小失大。

    畜牧处人员赶到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曲奇雪糕卷成一个球,再没有打算睡醒,终究向这个美好的世界告别了。

    “梅涛,不要紧,后天爸爸请假,带你去动物园看动物好不好?”

    下贱的导火线,引发起惊涛骇浪。

    “它不只是一只动物,它是一个赋予我生存意义的知己……”男孩痛哭流涕,火冒三丈的使劲撇开父亲的粗手,失控的往海滨另一处狂奔。

    刚才粗暴的动作,使男孩手上增添数条血痕,可那对比心扉的痛楚,实在不值一提。

    “梅涛!别走啊!”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哀伤。

    站在海傍的男孩心力绞碎,躺在地上。跑了十分钟,来到了海滨的尽头。

    从来没有见证过死亡的男孩,受到了远远不能承受的冲击。

    或者更大的痛楚,源自于众人的自我。

    那是狗,然而那就不是生命吗?

    生命的价值可以那样廉价,使得别人宁愿隔岸观火也不愿付出毫厘出手相救?

    谁有资格衡量生命的价值?因为损害到了一点点的自我,便准备放弃一切本来相信的价值?

    或许,只有自己的生命是值得珍惜。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个体,只是天真烂漫的小孩从来没有领略到这一点。

    天资聪敏的男孩,却曾经相信世界的美好。爱,曾经在三次元的国度存在过。

    男孩察看着自己肮脏的左手,那被咬过的左手无名指,早已没有牙齿的痕迹。

    就像所谓的爱,昙花一现,一闪即逝。

    社会,从来只是这样。之前听过一句话:对别人好的人,是最愚笨的。

    到底,什么是爱呢……男孩的思绪开始堕入了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男孩待人太善,结果便是太易受伤。原来,弱肉强食,自我中心,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筑起牢固的高墙,别人休想进入他们的心扉,取走任何的利益。

    尤其是在一星期后的考试成绩一落千丈后,男孩更确信这一点。

    投放感情于自己以外的人和事,破坏了理性的轨道,最后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悲凉。

    “我不要再受伤了。”

    自此以后男孩再没有流淌过半滴泪珠。

    上帝把梅涛从回忆空间扯回现实的残酷,身体剧烈晃动的他揉着眼睛,然后发现艾西已经靠在一旁睡着了。

    既触动又诡异不安的半个小时。梅涛最讨厌别人接触自己的深处那根刺,那曾经是朵绽放的玫瑰。

    希望幻灭的感觉,就如沙漠的雨把最后一滴也甘心下完,那太艰难,太残忍,同时却是迫于无奈的。

    “失常,只是你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

    梅涛口里念着这些话,那是艾西的口头禅。

    他很清楚艾西指的是什么。

    这女孩的推理能力极高,却极其危险。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其他同伴必定岌岌可危。

    还是趁现在告诉他们比较好。

    他实在放不下心。

    “阿翔。”

    梅涛那缺乏感情的声音把阿翔从噩梦中的手拉回那真实的梦魇之中。

    阿翔张开眼睛,梅涛坐在他的身旁,直盯着他。他起来的第一个反应是看看手表: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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