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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树行人间,凡人一瞬却是万千事 > 第21章 兵者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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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是师蓝听张二铁说的,虽然老樵夫的儿子回来了,可张二铁每年还是会来祭拜,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老乔给的送葬钱还足,做些事是应该的,不过要钱已经花了,退钱是决不可能的。

    至于是不是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当初同来送葬的几人可是没再来了。

    当初来找师蓝学武的那个小孩张靖已经十岁了,常年的农活与和平年代的丰衣足食让他有了壮硕的身子。

    他很恭敬朝木碑一拜:“师祖在上,请您保佑师傅平平安安。”

    其父张二铁看了,只是摇了摇头。

    “张叔。”背后传来乔杨的声音。

    “嗯,今年来得晚了一些啊。”

    “是张叔您早了。”

    “今年收成好,一会要忙活的多,家里娘们就催着先来搞定这边的事。”

    “是啊,收成好了,要是年年都这般就好了,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人心总是不足的,天下太平,大概也我们这类人才会期待吧。”

    “哥哥。”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叫道。

    还没等张靖起身,小女娃就手脚并用努力爬到了他背上,见没遭到抵抗,小女娃得寸进尺,直接骑到了脖子上。

    “嘿嘿,哥哥,驾!”

    “还是那么调皮啊。”张靖无奈,握着小女娃的两只小脚脚站了起来,驮着她在四周奔跑起来,其手指所向既是前进方向。

    “这俩娃关系真好,指不定将来我们还能成为亲家呢,是吧,张叔?”乔杨妻陆盈笑着说道。

    “好是好,只可惜我那龟儿子年龄大了些,等得晴儿也长大了,他也就老了。”

    “不老不老,靖儿十岁,晴儿两岁,相差不过十,即便再过二十年,也不过是芳年翘楚之时,届时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在十里八乡中也算是一段佳话,这般美事,张叔又何必拆这因缘呢。”

    “弟妹说话好听,我自是说不过你。但羊仔你要知道,我那龟儿子打小是以你为榜样的,什么将军应当百战死,不得功名死不归,整天跟我叨叨叨的,我倒是不介意他去参军,毕竟跟你老汉的徒弟学了些手脚功夫,也不会轻易没了,再不济又生一个罢了。”

    张二铁说的轻描淡写,似乎真不在意似的,甚至还有几分调侃的语气,不过接下来的话倒是郑重了几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们这类人啊,不从战场上退下来,又怎能谈嫁娶。都是过来人,羊仔,你应该更能明白,十年已足以让人间换了模样,一个人怎能让亲人平白等十年?所以啊,这件事就作罢,一切随缘就好。”

    乔杨摸着自己空空的袖管,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矗立的两座木碑,微微点头:“也好,一切随缘。”

    “明白就好,行了,我也不碍着你们了,先行一步。秋高气爽,该忙活咯。”

    孩童的玩闹声依旧,却不曾惊扰村落的炊烟,山下有人等着张二铁回去。

    “夫君。”陆盈轻声细语,心疼的看着乔杨。

    “我没事。对也好,错也罢,都过去了,我只希望以后能和你一起,静静的看着晴儿长大就好。”

    “不止,我们还要白头偕老。”

    “好。”

    阳光透过山边的朝霞,照在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也照在了木碑上,将上面的两个名字逐渐照亮。

    人世间的美好不过如此,儿时的相闹,年轻的相依,中年的相偎,老年的相伴。

    师蓝不懂这美好,她只是觉得这一切看起来很心安,就好像在将军府时,每天能无忧无虑的趴在窗台看窗外云卷云舒。

    师蓝就这样看着,看着乔晴儿一天天的长大,看到了她的可爱与乖顺,看到了她开始有了烦恼,看到了她跟父母争吵而后又哭着扑进母亲怀里……

    一段不长的山道,一间陈旧的木屋,只有乔晴儿成长中小小的一角,但师蓝还是很满足,她终于知道了人如何从小小个的人儿长成阿爷阿婆那般高大,心中那被称为遗憾的不开心的情绪,在小女孩的酸甜苦辣中慢慢消去。

    又是三个春秋,山下来了一队士卒,进山将山林探查一遍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搀扶着上了山。

    “老兄弟,我来看你了,久等了吧,都过了七年了,不知你有没有等我啊。”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师蓝还是记得他,那天老樵夫就是向他跪拜的。

    对于这位老人,师蓝谈不上恶感,毕竟这个时代,跪拜向来是常事。

    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天跪着的老樵夫满脸悲伤的乞求着,所有人都是不屑一顾的淡漠,唯有这位老人,不忍面对老樵夫而背对着所有人,脸上尽是无奈。

    “乔杨见过李老将军。”乔杨探知来人后,匆匆来到坟冢。

    “乔杨?啊,想起来了,上次见你还是十岁不到的小娃儿,那时我刚到利州不久,你老汉就领着你来我昭武军,说是等你及冠了,就接他的班,到我军中效力。这一晃就是数十年,也不见你来啊。”

    “承蒙将军惦记,小子不胜荣幸。其实小子已到过您军中,只是所立功劳不大,传不到您耳边而已。”

    “哦?说来听听。”

    “乾德二年,小子离家,随刘光义将军入蜀。而后辗转,在开宝元年入将军军中,随军征讨河东逆贼,洞过河一战,杀敌八人。开宝二年,围太原城,小子领百人队攻城。而后一直在将军军中,直到三年前,一次巡查中遭遇蛮人斥候,打斗中不幸负伤,这才退伍回乡。”

    “真是我大宋好儿郎啊。”老人拍了拍乔杨断臂一侧的肩膀,而后又说道,“既然来我军中多年,为何不告知我?我也好给你安排些差事。”

    乔杨稍作犹豫才说道:“也许您不知道,当初我老汉不让我从军的,只是拗不过我,后来跟我约法三章,其一就是,哎,不能到您军中。老汉说了,您最拿兄弟们的命当回事,却也最不当回事,既然他的命已经给过您了,不想让我的命也给您。只是后来机缘巧合,还是到了您军中,也是因此,我没敢再给家里传书信。将,将军,请您不要怪罪我老汉。”

    “倒是苦了你了。”老人叹了口气,转身抚摸着老樵夫的木碑说道:“老乔啊,你儿子让我不要怪罪你,可我怎么可能怪你呢,是我欠了你,也欠了兄弟们很多,这些债,恐怕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老爷节哀,大夫说您不宜大喜大悲。”一旁的老管事说道。

    “无妨,我自己的事我知晓,那一天迟早是要来的,逃不掉。老钱,扶我坐下。”

    师蓝树荫下的那个小山坡,老人坐了下来,对着乔杨招了招手。

    “孩子,你过来,想听听当年我们初次伐河东的事吗?”

    乔杨坐在老人下手侧。

    “那年,我大宋刚建立,时四周扰攘,其中以河东汉廷最为喧嚣,义兄平定泽、潞二州后,为壮我国威,令我率军伐之。”

    “秋收之后,黄河水流平缓,我等本欲悄然渡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怎知贼兵狡诈,趁我等立足未稳前来偷袭,好在将士们英勇奋战,勉强小胜。”

    “不过也因此,我军损失过大,导致士气低迷,如若再遇持久战,不论胜败,皆必然不能如预期那般壮我国威。”

    “正当我忧思时,虎啸营校尉陈萧来到帐中,向我提议可行诸葛火烧博望坡之事。”

    “时值深秋,气候干燥,漫山都是可燃的柴草,只需一把火炬,便可燎原,届时入套的贼子必是九死一生,我们伏兵此处,可一举拿下。”

    “陈萧如是说,我觉得计划可行,确定下来,剩下的便是派谁去了。其实我心中早有了抉择,这一军必须战力足够强,可以少战多,且能做到令行禁止,纵观全军,也唯有我可挡万军倾的虎啸营可以做到了。陈萧明我心意,主动请缨,我准之。”

    “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真是个好天气啊。我看着虎啸营的兄弟们中远去,还以为会向以前任何一次一样,所向披靡,亦或是力挽狂澜,然后欢呼着回来。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一去便回不来了。”

    “听斥候回报,陈萧领兵抵达平遥城时,贼兵已严阵以待,冲杀几回,我军佯装败退。或许是我虎啸营声名显赫,他们竟不惧伏兵,全军压上,甚至以三千骑孤军追杀。这一路上,我虎啸营伤亡惨重,陈萧与你老汉领百骑断后,却也只是挡住半刻,而后被裹挟着冲向本阵。”

    “到约定地时,贼兵依旧紧咬着虎啸营,可这是大好局面啊,平遥城的所有驻军都落入我掌心,我怎么能放他们离开?战机稍纵即,我没有犹豫,下令焚烧山林。”

    “那是我见过最大的一场火,所有的山都烧了起来,火好像能烧到天上。”

    “陈萧依旧明我心意,拿虎啸营仅剩的一千人堵在了那个山口。我不知道后来究竟是怎么的,你老汉一言不发,只从其余活着回来的十二人口中得知,最后,是陈萧让他们结阵挡住来敌,一开始贼兵攻势猛烈,可火大起来后,谁也控制不住,连我们自己也是,他们说,退路也给断了,能看到的地方全是火,马嘶人嚎,所有人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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